」
張鏡仙愛不釋手地摸著手上的金鐲子,「按理說,我在家里、在宮中,什麼好東西沒見過,怎麼這支鐲子就格外不同,格外得我心呢?」
「別人施舍給你的,總比不得你自己賺來的。」我看著她,語重心長地說,「女人啊,不要囿于一方天地,你本有許許多多種可能的。」
張鏡仙翻找了幾塊還不錯的料子,突然湊過來一把抱住了我,在我臉頰上親了一口,在我沒反應過來之前,笑嘻嘻地跑遠了,「多謝將軍給妾身重新做人的機會!」
哎喲,我去,貴妃娘娘你這是占我便宜!給我埋雷啊!
這要是讓郭蘊知道了,我有幾百張嘴都解釋不清楚了。
在士兵們的起哄聲中,我淡定地擦了擦臉頰上的胭脂,咳嗽了幾聲掩飾尷尬,隨便點了幾個親兵幫我挑選送往南國的物資和戰利品,然后笑著說:「搶來的金銀,我這邊留下七成給后方以資軍費,余下三成分發給軍中諸位。」
我說完就抓緊時間溜走去看與圖,扶謁被打了一個措手不及,哪怕朝中有爭執,也一定會選擇開戰的。龍雀軍的壓迫力,雖不如北朝元氏的重裝騎兵,但也可不是開玩笑的,我得研究研究怎麼打下一場。
月已經西沉了。
外面依舊歡聲笑語,張鏡仙不愧是多年練舞,體力極好,在她第四支舞的時候,我這個看客都有點撐不住地發困了,便找個理由逃了,她居然硬撐著跳到了第八支舞。
不愧是打工人,給夠了錢,怎麼加班都不含糊。
沒有搭理外面的熱鬧,我和杜江坐在與圖前面,我灌了兩大杯濃茶,把陸孤月叫來,商議著在哪兒和龍雀軍決戰,消滅他們的有生力量。
「找個地形窄的峽谷吧,龍雀軍作為重騎兵,最大的劣勢就是靈活度不高,峽谷上方埋伏人,預備好滾木和熱油,下方兩頭用巨石堵住。」陸孤月想了一下,對我獻計道,她修長的手指在與圖上點了一下。
「但是龍雀軍主將不是個白癡,怎麼引他進峽谷是個問題。」我拿著炭條在與圖上畫了一個圈,圈出一個地帶。
疊合谷。
整個扶謁北境最大最險峻的一個峽谷。
陸孤月卻神秘地笑了,輕聲對我說:「我有辦法,嬌嬌。」
我以夜襲打下了杜陵、末陵、靜陵三城,屠城后死死控制住扶謁北部高原的事情,立刻傳遍了天下。
據說扶謁飛鴿送來譴責的國書,在郭蘊書桌上摞了足足有七八尺高。
這沒辦法,南國最近的養馬地就在你國,只能說「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吧。
而在我看不見的地方,北朝也在為了這件事爭論不休。
雖然北朝并不尚藍,但是西陵紫依舊是一身水藍裙,長發用水晶釵綰了個簡單的發髻,一臉冷淡地走進了金殿內,不動聲色地站在元敬后面。
丞相不花刺立刻就明白了,剛剛元氏嫡子,北朝的驃騎將軍元敬,之所以據理力爭說要再次攻打南朝,全然是出自他的未來妻主、貞祐皇太女西陵紫的授意。
元敬感受到西陵紫的氣息,更是挺直了腰桿對著滿朝文武,「南國打下了扶謁北境,就擁有了養馬地,他們很快就會訓練出輕騎兵,到時候我們就沒有辦法克制住郭蘊了。」
元敬話音剛落,朝中的主和派就紛紛開口了。
「我朝南下,對糧草的要求也甚高,北地苦寒,時節又近冬日,此時討伐南國,恐怕會掏空物力。」這是從軍糧角度來說的。
「國人雖然有部分在農耕,但是大部分逐水草而居住,就算打下來南朝,我們也不熟悉南國的氣候。」這是從占領南朝的實際意義來說的。
「南朝女子地位不如我朝高,我不信郭蘊一個無知婦人能夠掀起什麼風浪,還是說,戰無不勝的皇太女殿下和天下第一騎兵的指揮使元敬大人,打不過南國那群愚蠢婦人?」這是拐著彎激將的。
元敬從小在軍中長大,并不是很擅長言辭,很快在主和派文臣的唇槍舌劍下節節敗退,他求救似的看了一眼西陵紫,卻發現西陵紫低垂著眼,并不作聲。
眾人吵吵了半天,最后北朝皇帝一錘定音,「國家剛剛經歷了一場戰事,南國也誠意求和了,不宜再動刀兵,當然,南國人狡詐,不可不防,朕決定派元氏的副指揮使元寂,去靠近南國的邊境鎮守。」
這下元敬的嘴也被堵住了,元寂是他的親弟弟,元氏騎兵的二把手,他決不能在朝堂上拆自己弟弟的臺。
西陵紫霍然抬頭,與自己的父親對視許久,他眼神中的懷疑,她看得一清二楚。
狼群頭領開始針對族群里別的成年狼時,就是它已經開始衰老的信號。
掌權者亦是,帝王既希望自己的繼承人十分優秀能打理江山社稷、祖宗基業,又不希望繼承人太過耀眼從而使群臣依附,對自己產生威脅。
君疑臣,父疑子,真是一出好戲啊。
西陵紫想。
在她身前,皇帝擺駕回了后宮休息;在她身后,朝臣們包括元敬都魚貫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