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道:「是。」
他遲早會出事,如今斷了關系,才是對姜家最好的。
見我執意,祝郁南也沒有了話說。
「也罷,夫妻緣分一場,我不再勸你什麼了。」他道,「阿至,望你得償所愿。」
他深深望著我,那雙曾經滿是情意繾綣的眼中冰冷一片,又叫我心跳了一下。
心中那股不好的感覺愈發厲害。
從依附一個男人到依附另一個男人,都不是好選擇,但是我沒得選,我只能選擇一個可能對自己更好一些的。
11
和離書到手,祝郁南倒沒有為難我什麼,甚至還頗為大方地讓我分走了好些財物,說是怕我在外面住著不方便。
我也沒有推拒,一一收下,搬進了府外的馬車上。
許靖安著便裝在外等我。
知道我動了和離的念頭之后,他便高興得不行,非要出宮陪我一起來才好。
祝郁南隨著搬我物件的仆人一起出了府,站在馬車外,只同許靖安一道馬車壁之隔。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我竟然在他的眼中瞧見了一絲不舍。
然而送我出去的也是他,嫌棄我的也是他,將事情發展到如此境地的也是他。
他又是在不舍個什麼勁呢?
我沒管他發瘋,掀了馬車簾,進了車廂。
幾乎才踏進去,腰就被人圈住,跌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之中。
許靖安在我耳后輕笑:「恭喜姐姐擺脫苦海。」
我不想他在這里被人發現影響名聲,捂住了他的嘴,出聲讓車夫走。
但馬車的轱轆還沒有轉兩圈,外面的祝郁南卻又揚聲攔住了車。
窗簾的縫隙之中,我見他皮笑肉不笑:「阿至,如今你還能后悔。
」
這一次是許靖安捂住了我的嘴。
他沒出聲,踹了一下車廂壁,示意馬車走。
車夫自然知道車里坐的什麼人,這大動靜一響,哪管祝郁南還想說什麼,直接甩了他一嘴的灰塵,走了。
12
離了外面的府邸,進了皇宮,只不過是換了個地方住著,換了個男人對著,對我而言其實沒有什麼太大的差別。
但是許靖安卻同得了什麼稀世珍寶一樣,就連處理公事都不讓我離得太遠。
若不是我極力抗議,他只怕要在朝堂上給我設一個垂簾聽政的位置,好叫我一刻都不離開身邊。
他在我進宮當日便擬好了封后的詔書。
我原以為他只是說著玩玩,都沒太當真,只盼著能借他的手,報復祝郁南便好。
不都說君王愛江山不愛美人?許靖安的母家沒有辦法給他帶來更多的助力,難道不得借后宮來穩固江山嗎?
有臣子在私下覲見的時候向他提議立后的事情輕率,個個聲嘶力竭,只恨不能以頭搶地表忠心。
那時我就坐在不遠處的簾幕之中,聽見這些,內心平靜,想著為了權利,他肯定會讓步。
但許靖安沒有。
他掀了硯臺,厲聲。
「孤要立皇后,那一定就是孤愛的人,哪輪得到你們置喙?」
沒驚到外面的大臣,倒是給我驚到了。
這是祝郁南從前沒有能給予我的情感。
不需要我退步,就有人會替我擋去不必要的口舌。
立后大典需要時間籌備,有了名分,許靖安便總愛同我有肢體接觸,哪怕看奏折都帶我一起看。
看了兩本,他還會甩甩手撒嬌說手累,讓我去批。
我有些驚疑不定,但許靖安給到我面前的,都是我實實在在能學習的,能握住的「權」的影子。
所以我還是默默接受了他給的一切,和他依靠在一起,像是少時吃不飽穿不暖的兩個人湊在火堆之前,一起取暖一般。
13
宮外關于我的流言幾乎是一瞬間便傳了開來。
許靖安上位靠的是刀刃,繼位之后為了整頓前朝亂局,又殺了不少人肅清朝廷。
許多人對他是敢怨不敢言,但礙于他一直沒有做什麼錯事,不好發作。
君奪臣妻,這樣的丑事,天下學者都要對許靖安口誅筆伐。
他得位不正的事情也被人翻出來說,翻來覆去,民間朝堂,都在評價許靖安的德行。
與此同時,祝郁南以前皇后遺腹子的身份出現在大眾視野里。
他對外的形象一向很好,清廉愛民,不卑不亢。
再加上曾經我與他的感情也很好,如今我被「奪」,他雖被笑,卻也實實在在多了同情,更加深了許靖安的罪名。
我這些日子被許靖安帶著,朝堂上的事情擴充了眼界,也不僅限于后宅之中了。
幾乎是一瞬,我就意識到當初祝郁南為何會那麼爽快地簽下和離書。
他知道。
第一次將我送出去的時候,他的確是抱著用我換取公務的想法。
但往后,不知道在哪一次,他知道了我會被送進皇宮的事情,也看出了我一直隱忍不發,是想借著別人的手報復他。
于是將計就計,他設下了一個局。
不論如何,只要我在許靖安的身邊,就一定會損許靖安的名聲,給祝郁南那一黨能動手的,正大光明的借口。
只要許靖安踏進來,只要我去拿了那份和離書,就是中了計謀。
哪怕從第一次被送出去的時候我已經對祝郁南寒心,如今再看這些,我也還是忍不住后背發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