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放火,一方面是為了吸引外人注意,另一方面,則是為了打亂他們的陣腳。
里應外合,這次肯定能成功的吧。
身后的稻草已經熊熊燃燒起來。
我爸瞪了我一眼,轉身自己溜了。
他沒管我。
我腳上拴著鐵鏈子,跑不了。
不過也無所謂了,一直以來,我都感覺背上背負著一座大山,幾乎要壓垮我的脊梁。
我知道,那是來自血緣的,深重的罪孽和業障。
雖然我無法選擇自己的出身,但我想贖罪。
滾滾濃煙鉆進鼻孔和嘴巴,像一只強有力的大手扼住喉嚨,我劇烈地咳嗽起來。
15
恍惚中看到一個身影闖了進來,大喊著我的名字。
緊接著,就是刺耳的金屬撞擊聲。
我恍恍惚惚地睜開眼。
是江舒琳,她正舉著一個斧子,拼命地劈砍著鎖住我的鐵鏈子。
見我睜眼,她將一塊浸滿了水的布扔到我臉上:「快趴好,捂住口鼻!」
我急了,費了半天勁救她,我可不想讓她跟我一起送命。
「快走啊!你不要命了?這里很快就要塌了!你不是一直等著和家人團聚嗎?
「最后一哆嗦了,你可別犯傻!」
她哭著沖我喊:「不想死就把嘴閉上!你也是我的家人,要走一起走!」
一下又一下,她拼了命地掄著斧子。
瘦弱的身體迸發出前所未有的巨大能量,金屬鏈條都被砍出了火星子。
「當啷」一聲,鏈子竟真被她砍斷了!
她半扶半拖著我,終于脫離了熊熊大火。
我一頭栽倒在地上。
谷倉的大火已經蔓延到四周,癱瘓了一部分通路,拖慢了村民轉移人質的腳步。
堵在村口的那群人也堅持不住了。
警笛聲像潮水一般,從四面八方涌了過來。
江舒琳往我臉上淋著水,哭著叫我的名字:「李梅梅,你睜開眼看看,我們得救了,來了好多警察!你可別死呀!」
啊……對。
我不能死,我身上還有任務。
我還要當證人。
村里的這些人只是這條黑色產業鏈的其中一環,他們背后,還有別人。
我媽、張瑞興,還有那些打手,那些所謂的兄弟。
我記得他們每一個人的特征和名字。
不是說把身家性命都押上了嗎?
好啊,那就來吧!
我也是押上了性命的!
這一局,是我賭贏了!
16
再次醒來,是在醫院的病房里。
我四下摸了摸,發現身上纏滿了繃帶,頭發也剃了。
我掙扎著想坐起來,忍不住咳出一口黑痰。
一個女警察守在床邊,見狀趕緊去叫大夫。
醫生檢查了一番,說了句:「聲帶和氣管有些受損,剩下都是皮外傷,沒什麼大問題。」
她這才放下心來,遞過來一個吸管杯。
「喝點水吧妹妹。
「看你年紀輕輕,還挺厲害的。」
我瞧著她,覺得很是眼熟。
——這不是紫璇的鋼琴老師嗎?
原來,她是名臥底。
只是沒想到歹徒的手段這麼嚴密,潛入后,她一直都沒找到合適的機會。
在給紫璇換書包的時候,她及時銷毀了那兩張寫有號碼的紙條,才讓我逃過一劫。
也是在那時,她看穿了我的目的,選擇在暗中幫我。
過了些天,江舒琳和她的老公來看我了。
她老公頭發白了好多,眼角都是皺紋,看著不像是三十多歲的人。
江舒琳說,那是因為這些年,她老公一直奔波在全國各地找她。
光是尋人群就加了上百個。
只要有一點點線索,他就會立刻飛奔過去。
奔波數年,從未放棄。
她眼圈通紅,流下的卻是幸福的淚:「梅梅,謝謝你,還好聽你的活下來了,還好我們都沒放棄。」
說這些話的時候,她老公一直緊緊攥著她的手。
雖然在極力克制,卻依然淚流滿面。
我聲音啞了,但還是忍不住跟她打聽后續,我媽和那幫手下怎麼樣了,我妹妹紫璇怎麼樣了。
她臉上有些許黯然。
她說,村民被一網打盡,村長供出了向珍珍窩點的大概位置。
警察趕過去一看,他們都跑了,紫璇也被向珍珍帶走了。
但是他們跑得太匆忙了,那些被拐來的女孩都還在。
女孩們都得救了。
目前警方已經向全國發出了通緝令,全網通緝這些人。
「對了,梅梅,還有一件事。」
她和老公對視一眼,稍稍有些猶豫,「警察抓住了你爸和你奶奶,他們供認出,你并不是他們家的孩子。
「你是在很小的時候被拐來的,在一次轉移中被摔斷了腿。好了之后留下了病根兒,一直找不到買主,所以才……」
聽了她的話,我頓時覺得肩膀輕松了不少。
整個人如釋重負,鼻子一酸,差點哭出聲來。
就算從此不知自己的根在何處,但至少,我和這歹毒的血緣再無關系。
腦海中突然冒出向珍珍說的那句:「……我給你條生路,你卻帶壞我的寶貝閨女。」
呵,原來如此。
她之所以對我那麼冷淡,是因為我根本不是她的女兒。
我只是她養的一個玩意兒,見我長大后是個聰明能干的,才肯給我點好臉色。
是啊,哪個父母愿意讓親生孩子做這種行當?
她不過是想讓我接盤她的罪惡,多多賺錢,好在將來繼續供養她和她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