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反應過來,趕忙跑到陳越身邊阻止了他。抱住他手臂的那一刻,不知道為什麼,眼淚忽然就出來了,我哭著喊道:「別打了,別打了陳越,會坐牢的……」
他們不值得,不值得弄臟你的羽毛。
陳越聽見我的哭聲,霎時清醒了過來,他喘著粗氣,停了下來。轉頭看了我一眼,立馬方寸大亂。
「不哭不哭,一一不哭。」
他手忙腳亂地揩去我臉上的淚水,說話都變得無措起來:「沒事的,一一別怕,有我在呢!」
我看著他臉上的擦傷,吸了吸鼻子:「陳越……疼不疼啊?」
陳越使勁搖頭:「不疼不疼,一點都不疼!」
「騙人!」
看著他笨笨呆呆的模樣,我快要難受死了,沒憋住哭得更兇了,不住地喊著他的名字:「陳越,陳越……」
你以前,到底吃了多少苦啊?
在我還沒認識你的時候,在你還沒有力量反抗的時候,你是不是,被別人欺負過很多次啊?
陳越哄了我半天,我卻哭個沒完,甚至還抱住了他的腰,眼淚鼻涕蹭得到處都是。陳越僵著身體,也不敢推開我,最后他拍了拍我的后腦勺。
「一一不哭,我真的不疼……」
他的聲音很輕,很軟,像是沉浸在一場美夢。
笨蛋陳越。
我在心底罵了他一句,怎麼可能不疼啊?
「嘖,別抱著了。」
老板趕跑混混,走過來扔給陳越一瓶碘伏,又傷眼似的擺擺手:「……大白天的,擱這演偶像劇呢?」
陳越的體溫很高,溫度透過衣物傳到了我的臉上,我總算大發慈悲地放開了他,拿過他手里的碘伏,扯著他的手臂把他往屋里拉。
剛剛還兇狠無比的少年,現在卻像個小媳婦兒似的,紅著臉跟在我身后,進屋后又規規矩矩地在椅子上坐下。
我朝他抬抬下巴:「脫衣服。」
「啊?」
陳越的臉紅了個徹底,急得連連擺手:「不行不行,一一,你別這樣……」
「噗,你在想什麼啊陳越?」我被他純情的模樣給逗笑了,捂著肚子笑得直不起腰,「我是叫你脫掉襯衣,給你的手臂上藥!」
剛剛打架,有個混混砸了凳子過來,被陳越用手臂擋住了。雖說凳子是塑料的,但那麼大的力氣,肯定會有擦傷。
聽完我的話,陳越呆滯了一瞬。
他的眼睛水汪汪的,看起來可憐死了。
小綿羊陳越乖乖脫掉外面的襯衣,露出了洗得舊舊的白背心,包裹著他因為拾荒變得分外結實的身體,極具力量與美感。
看著他身上臉上的淤青和傷,我后知后覺地生起了氣,拿著棉簽的手不由得也開始用力。
「嘶——」陳越輕輕吸了口氣,可憐巴巴地看著我,「疼啊一一。」
「不疼不疼,一點都不疼。」我陰陽怪氣地學他說話,手下的力度卻輕了很多,「我還以為你是個鐵人,不知道疼呢!」
陳越不說話了,就看著我笑。
等我上完了藥,他才垂著眼睛,輕輕地開口說道:「對不起一一,我以后不會打架了。」
這個笨蛋!
我快要氣死了,他是想站在那里挨打嗎?!
但生完氣的下一秒,我又開始心疼,捧起他的臉,我特別特別認真地看著他,「……不是不能打架,而是不能傷到自己。」
因為我會很心疼。
陳越愣了幾秒,忽然笑了。
他特別鄭重地答應我,以后再遇到這種事情,一定會保護好自己的身體。
我的心情總算好了起來。
看著他手臂上鼓鼓的肌肉,忍不住戳了一下,硬彈的手感極其不錯,惹得我又戳了好幾下。
陳越縱容地看著我,他穿的背心已經很舊了,有點小,還破了幾個洞。
我沒忍住戳了進去,然后……戳到了他的胸膛。
「一一!」
陳越神色驚慌地捂住胸口,又立馬放了下去,捂住了那里。紅意從臉上漫到了脖頸,他閉上眼睛,羞恥得不敢看我。
我腦海里一聲轟鳴,一股血沖到了天靈蓋。
「我、我不是故意的!」
留下這句話,我手忙腳亂地站了起來,飛快地跑出了屋。
9.
陳越的生日在十一月初,我的生日在十二月底。
他長得很快,明明只比我大了兩個月,卻比我高了好多好多。剛認識時,我只比他肩膀矮了一點點,現在卻只能和他胸口平齊。
真不公平。
我站在臺階上,看著樹下的他。
深冬了,陳越終于穿上了棉衣,他的衣服很少,換來換去總是那兩件。
對于這個年紀的我們來說,貧窮是一座無法逾越的大山,需要用錢的地方實在是太多了,即便陳越靠自己的雙手掙了不少錢,卻仍舊是杯水車薪。
我總是對他說,心疼心疼你自己吧,陳越,心疼一下你自己,好不好?
他總說好,但下次見到他,還是那個樣子。
小氣鬼陳越,舍不得給自己買雙三塊錢的手套,卻舍得給爺爺買最好的藥,舍得給我買街角十五塊的小蛋糕。
「一一是小孩,小孩才喜歡吃蛋糕。」他一手捧著小蛋糕,另一只手點了點我的額頭,好看修長的手指被冷風凍得通紅,「……生日快樂啊,一一。」
我從背后拿出一副手套,得意極了:「看,我給你織的手套……是親手織的哦!」
為了做這雙手套,我還拆了一個棉花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