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真的能看心愛的女子,和自己的孩兒遭人詬病嗎?
我好歹當過他的軍師,昭陵攥著茶杯皺眉:「軍師,有沒有辦法入宮?我想見見連娘,怕她一個人在皇宮遭遇不測。」
后宮歷代都是吃人的地方。
這些流言直沖皇后,怎麼可能沒事。
我道:「將軍,您傷剛好,季阮視您為眼中釘,您入宮無異于羊入虎口,只為了見連夫人一面,不值得。」
他現在最該做的是韜光養晦。
可是男人偏愛愛而不得之物。
我幫他聯系了之前被季阮收復的舊部。
打點了一切后,昭陵要我幫他易容。
「靜宛,等到這次回來,我們就離開盛都,再也不回來了。如今百姓安居樂業,或許季阮是對的。」
誰要跟你離開?
我一邊翻白眼,一邊為他貼上胡須。
白天宮門大開的時候,和他一起扮成送菜的父女入了宮。
宮里的青石板鋪就的路好長,好遠,上輩子我走了一生都沒能走完,此時腳下的步子卻踏著輕快。
大約是前方有想見的人,有看得見的未來,更有我想要的人世煙火。
嫡姐走完了規劃的半生,這最后一步,我要好好助她,可不能拖累了她,不然到時候她又該罵我了。
皇后居住在椒房殿,距離膳房有好長一段距離。
昭陵搞來一套宮女的衣服讓我換上,他則是穿了一身太監服。
可他的氣度一點都不像太監,只好壓彎了腰。
七分像就可以瞞過宮里人。
宮內和城外一樣,都是百廢待興,工匠修修補補了大半年,才有了王宮的樣子。
昭陵走一段路,就研究下手里的地圖,生怕走錯了方向。
隔著遙遙數米,我看到身著正紅色宮裝的女子,她梳著柔婉的墮馬髻,一臉溫柔地看著懷中的孩兒。
小桃立在她的身側,用蒲扇為她納涼。
一切似乎就如昨日,兜兜轉轉幾經輪回,這一世所有的事情已經不一樣了。
12
季阮拿著個撥浪鼓,作勢在后方嚇唬嫡姐。
昭陵在一側骨節握得咯吱作響,他不甘心,不管是否真心,嫡姐的言行已經牽動了他的思緒。
我把偷藏的刀塞到他手里。
「將軍武藝高強,不如殺了狗皇帝,到時候聯合那些舊仆推翻季阮,再假意挾持皇后,要挾季阮那些老臣,這天下還不是信手拈來?」
話語間,嫡姐在季阮的唇上啄了一下。
昭陵紅了眼,再沒有身為一個將軍的克制和理性。
我繼續在他身側拱火,「況且季阮好色多情,他日皇后色衰愛弛,誰又能護她周全。
「將軍,只有你才能護住連娘。
「把連娘交付給他人,你真的放心嗎?
「難道你千里迢迢回到盛都,進了宮,就只為了遠遠地看一眼連娘?
「你往日那些舊臣受到季阮的壓迫,他們可都等著你呢。
「只要今天不聲不響地殺了季阮,宮中大亂,不正是你起勢的好時機?」
他從高處墜落,本就是失意之人,禁不起我這麼激他,下一秒拿著刀一點一點朝季阮靠近。
四面相對,季阮眼中滿是震驚。
季阮雖然行軍多年,到底比不得昭陵少年將軍,很快就敗下陣來。
他叫嚷著救駕,可四方庭院空無一人。
只有嫡姐笑得一臉溫柔。
昭陵一刀刺死了季阮,命殞當場。
與此同時,我用匕首抵上昭陵的脖子。
「大膽賊人,膽敢刺殺陛下,你該當何罪?」
嫡姐頓時嚇得花容失色,跌坐在地:「來人護駕,救命啊。」
張先生帶著人沖了出來。
昭陵想反抗,我的刀頓時用力,劃破他的皮肉。
「刀都架脖子上了,將軍不會真的以為,我不能動你分毫吧?」
真當我十幾年的軍營生活是白混的了,之前不過是顧忌小桃和劉嬸的性命,如今親人不再為人掣肘,我只管放肆。
有人為我兜底,我只管和當年一樣,抓魚摸蝦,無所顧忌。
昭陵再蠢, 此時也能看出我和嫡姐是一伙的,他的面孔從驚疑, 再到不可置信, 最后只剩下一抹苦笑。
被押下去的時候, 昭陵貪戀地看了一眼嫡姐懷中的孩兒。
到現在他還以為那孩子是他的。
我只想笑, 又想說他活該。
因果循環,他這一世, 自愿折在我和嫡姐的計策里, 被羈押的最后一秒都沒有吐出半個字。
張先生率領親衛跪在嫡姐的面前:「微臣救駕來遲,請皇后降罪。」
嫡姐擦去眼角的淚漬,扶起了張先生。
「先生請起,日后本宮和孩兒,還要仰仗先生。
「哪怕是陛下去了, 但王朝有先生坐鎮, 本宮很放心。」
我用絹布擦去刀柄的血跡,發現張先生的眼神每每看向嫡姐,都帶著三分克制和隱忍。我突然笑了,原來如此。
此局的解法,從來都不是季阮。
王朝的更迭, 依靠的也不是他。
嫡姐當真是比我聰慧太多。
而我那個小外甥, 日后必定是這世間最聰明孩兒,捉魚的時候說不定我還要求他讓著我呢。
真是, 我又要成為家里最笨的了。
月后, 嫡姐帶我見了一個人。
竟然是被拔去手腳的陳夫人。
她說,陳夫人的性命,一直為我留著。
13
到了第二年, 小外甥搖搖晃晃,勉強學會了走路。
嫡姐叫上張先生,帶我們一起去野外踏青。
她給我做了新衣裳,嫩色的宮裝上身, 看了眼又不太滿意,最后從匣子里拿出兩支和田玉簪, 幫我簪上。
這才說了句:「好看。」
小外甥在旁邊拍著小手附和:「好看, 好看。」
我不太習慣羅裙上的熏香,冷不丁打了個噴嚏。
十分認真地說:「嫡姐,這衣服抓魚不太方便, 能換下來嗎?」
張先生輕咳兩聲,這才入殿:「娘娘,出宮的馬車備好了。」
他沒說, 他還帶了一個人。
青草池畔,我挽起寬大的袖子, 在河里摸魚, 隨即眼神一亮,把魚舉起來:「嫡姐, 鯉魚,中午可以加餐了!」
只有小外甥在一側鼓掌。
張先生和嫡姐一起走得遠遠的。
他把昭陵綁在遠處的木架,和嫡姐一起玩擲飛鏢。
昭陵被拔了舌頭, 挑斷了四肢。
嗚嗚嗚地叫著,沒一會兒發出悶哼。
嫡姐開心地抱住張先生:「我中了,中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