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失業當天,應聘成為了一家鬼屋的美設。
天性膽小的我入職后才知道,這里是全市最知名的鬼屋之一,叫「林家古宅」——里面的員工,貨真價實,全是鬼。
1
入職第一天,我被嚇哭了。
那天是周一,我頂替休婚假的 NPC 江小姐上班,被尖叫的客人當場嚇哭,兩人的哭喊一聲比一聲大,不知道誰更嚇人。
入職第二天,我被嚇暈了。
那天是周二,為了融入新團體,我和新同事們一一見面,在親眼看見幫我倒水的前臺姐姐面不改色地把掉在地上的眼睛撿起來之后,我當場嚇暈。
入職第三天,沮喪萬分的我遇到了一個很特別的工作人員……也有可能是工作「鬼」員。
周三,我在打烊后圍著鬼屋做場景設計的靈感采集,做了足足一晚上的心理建設,卻在一個友好地向我打招呼的人偶小姐姐靠近時崩潰逃竄。
而現在,逃到某個不知名房間的我正十分丟臉地趴在一個工作人員的袖子上,請求他帶我離開。
黢黑的房間里,站在我面前的「工作人員」靜靜地看著我。
盡管知道這鬼屋里大概率沒有幾個活人,但出現在我面前的黑衣青年實在太過正常,不禁讓我產生了一絲絲不切實際的希望。
他看起來很年輕,又高又瘦,戴著一個黑色口罩,更襯出膚色白皙,眉眼透著一種冷冽的英俊,表情格外冷淡,光論容貌,可以算是出類拔萃。
可我已經無暇顧及他是否好看,我只知道,他沒有缺胳膊少腿,脖子也沒有扭一百八十度,地上有影子,居然還有踩在地板上的腳。
我本來以為下班以后自己一個人來工作,就不會害怕,結果進了鬼屋才知道這里的大多數「員工」都是晚上在這里睡覺的,所以現在出現的這個男人,也應該是員工。
「不好意思。」我渾身發抖,聲音很小,只能盡力說服自己,他絕對是活人,「我是剛入職的員工,拜托您,能不能、能不能帶我出去?」
他皺了皺眉,目光在我身上淺淺掃過:「員工?」
「嗯嗯。」我忙不迭點頭,根據他的氣勢,揣度了一下,「您、您是主管嗎,我是新來的美設……」
我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后只能淚眼汪汪地看著黑衣青年,希冀他不要因為嫌棄自己的下屬太廢物而炒我魷魚。
他沒再說話,只是往前走去。
我想跟上,又不敢輕舉妄動,還在糾結,他卻回過頭,像是猶豫了一下,隨后伸出手。
這是什麼意思?
我小心翼翼地揣測了一下上司的意思,最后兩只手指捏住了他的袖子,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趨往前走。
他頓了頓,倒是沒提出什麼異議,任由我像個幼兒園小朋友一樣跟在他身后。
我松了口氣,安靜地走在陰暗的鬼屋內。
奇怪的是,一路走來,周邊隱藏在黑暗里的「同事」們不見蹤影,那些令我嚇得魂飛魄散的氣息也消失不見,干干凈凈。
走過一間滿是紙人的屋子,我目不斜視,渾身發抖,就差念念有詞「惡靈退散」,一張慘白的、嘴角咧到眼睛的臉,卻驟然出現在我面前。
這是一個紙扎的男人,手里還握著把……掃帚?
這幾天被嚇得太慘,哪怕遇到這種貼臉殺,我也完全叫不出來了,幾乎心神潰散,腿根一軟就要摔倒,然而手還沒落下,被我勾住袖子的青年卻用手指虛虛捏住了我的手腕,面無表情地看著紙扎人。
紙扎人:「咦?范大人?您怎麼在這啊?」
他用那張令人毛骨悚然的臉做出了一個類似于諂媚的表情:「我正在這大掃除呢,煙塵太刺鼻,都沒發現您來了——小阮?」
紙扎人的目光落在我和青年交握的手上,頓時瞳孔地震,生生把自己的紙腦袋折了起來:「大人對不起,我什麼都沒看到!」
我表情茫然。
啊?他在……說什麼……大人……又是什麼稱呼?
姓范的青年冷冷地「嗯」了一聲,大概是想走,頓了頓,又提示了一句:「對新同事友善一點。」
「我很友善了呀!」紙扎人委屈了起來,「我這不是每次,每次看見小阮都擺出了最熱情的微笑嗎?」
原來他記得我?
我看了一眼紙扎人咧到眼角的嘴角,抿了抿唇,鼓起勇氣:「嗯,你、你好。」
昨天的員工見面會上,我見到了幾百號「人」,名字肯定是不記得的,希望他不要怪罪。
「哎,哎。」紙扎人以一種「雖然你是關系戶,但我不會舉報你」的目光慈祥地看了看我,「放心吧,小阮,我已經吩咐這群紙娃娃在你上班的時候少出來晃,他們不會故意嚇你的。」
同事的善良令我有些無地自容,又慚愧,又自責,于是吸了吸鼻子,很努力地點頭。
謝老板也說了,他們都是好鬼,我怎麼能怕他們呢!
這麼想著的我,在一回頭看到陰森可怖的紙扎人對我揮手的那一刻,再次嚇得魂飛魄散,只能死死抓住黑衣青年的手指,眼淚不自覺往下掉。
男人的手指溫度很低,我覺得冷,卻不肯松開他的手,他大概察覺到了,又側過頭看了我一眼,下一刻,那冰涼的手指居然逐漸溫暖了起來:「別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