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白承澤的聲音再度響起。
他低聲說:“姐姐,你走吧……你放心,我不會讓那些人傷到你的。”
盛暖心情復雜,頓了頓,有些不自在說道:“先上去再說吧,都要泡皺了。”
白承澤嗯了聲,然后轉過身往后走遠幾步,與她隔著一片水霧,很守禮避嫌的樣子。
可見那日是真的逼不得已。
盛暖對自己之前的猜忌和懷疑有些愧疚,轉身出了湯池,用內力將衣服烘干。
片刻后,白承澤從湯池另一端走過來,身上已經套上一件長袍,沒有半分失禮。
停在盛暖身前幾步,白承澤低聲開口:“姐姐還怪我嗎?”
他已經再沒半分那日在酒樓中的邪肆冷冽,神情溫軟看著她,就好像她的回答對他來說無比重要。
盛暖搖了搖頭 。
白承澤眼底涌出亮光,然后抿唇笑開:“姐姐真好。”
盛暖今晚得到的信息量太大,整個人都有些懵,對上白承澤溫順柔和的視線,她有些不知道該怎麼面對,索性避開。
“你早點休息,我先回去了。”
白承澤有些不舍,卻還是乖乖點頭:“姐姐慢走。”
盛暖轉身離開……剛走出湯池,就聽到里面忽然傳來一聲悶響。
她猛地一愣,連忙掉頭回去,就看到白承澤靠著椅子坐在地上……她連忙上前把人扶起來,眉頭緊皺:“不舒服怎麼不吭聲?”
白承澤虛弱笑了笑:“不想讓姐姐擔心,我知道姐姐想疏遠我,不想姐姐為難。”
盛暖有些啞口無言,沉默片刻,她說:“我沒有要疏遠你。”
白承澤笑開,很開心的樣子:“嗯,姐姐還是在意我擔心我的……”
盛暖沒再說話,把人扶起來往外走去,剛走到一半,看到他的樣子,又有些猶豫:“你這樣不能出去吧?”
白承澤低低嗯了聲,下一瞬,就在盛暖眼皮子底下迅速變化……身量縮小,變回以往的女子模樣。
盛暖再度目瞪口呆,眼神下意識往下掃去……
那他現在到底是男的女的?
白承澤有些羞赧,垂眸小聲說:“姐姐看什麼?”
盛暖驀然回神差點嗆住,連忙掩飾道:“沒什麼,沒什麼。”
也許她的掩飾太過拙劣,下一瞬就被白承澤毫無預兆拉住手按到他胸口……
平坦堅硬,沒有多出什麼。
“我只是身形變化,其實還是男子,而且我很快就不用再服藥隱藏身形了……所以,姐姐不要那樣看我好麼?”
他小聲說。
盛暖有些無地自容,干巴巴解釋:“我、我沒有別的意思。”
白承澤嗯了聲:“我只有姐姐一個親人了,姐姐若是也嫌棄我、疏遠我,那我就真的一無所有了。”
美人眼含水波,溫軟的看著她,小聲哀求……一瞬間,盛暖不由自主覺得自己這些天簡直太過分了!
他那日舉止是有些過,可歸根結底是為了救她,還因此被那些人懷疑,受了這麼大的罪。
她卻還一直躲著他疏遠他,是不是有些過于狠心了?
這時,她又聽到白承澤小聲央求說:“姐姐以后別躲著我了,好麼?”
對上他有些傷心又隱含希冀的視線,盛暖重重點頭:“好。”
白承澤終于笑開。
目送盛暖離開驚鸞院,下一刻,白承澤轉身,鬼魅般消失在院子里。
片刻后,巨大奢華的房間,白承澤懶懶靠坐在最上首椅子上,單手支著下巴,神情慵懶又散漫的聽下面一眾灰袍人激烈爭論。
“大遼犯邊的消息已經傳進宮中,白旭平擬旨要讓鎮北王出征,想借大遼之手除掉鎮北王蕭策遠,奪走蕭策遠手中兵權……”
“白旭平自掘墳墓,如今已是最要緊關頭,只要按照計劃行事,定會萬無一失!”
“攻城弩一事,他終歸還是心存疑慮,我們在城防處的人被拔除不少,還是要謹慎一些。”
“那日闖入的女子已經查清是鎮北王世子寵妾,身手很好,上次在圍殺蕭定城時救過蕭定城,她那日見過我們,我認為應當將她除去,確保萬無一失。”
坐在上首的白承澤涼涼抬眼……
方才那人還想說話,卻驚覺不對,下意識伸手摸向自己喉嚨,入手一片濡濕,然后就踉蹌向后跌倒在椅子上,順著椅子滑落在地,一邊抽搐一邊不敢置信看著上首的白承澤。
其余灰袍人也是面色大變……
“我記得那日我說過了,不要打她的主意。”
白承澤似笑非笑勾唇:“魏大人似乎沒把我的話放在心上。”
抬手捏住飛回的薄如蟬翼的飛刀,白承澤用手指緩緩抹去上邊血跡,淡淡挑眉:“諸位大人繼續啊,怎麼不說話了?”
那些灰袍人一個個身形僵硬,緊接著,滿身冰冷的侍衛上前眼也不眨的將睜大眼已經毫無聲息的灰袍老者拖了出去。
白承澤哼笑了聲,緩緩起身:“諸位大人慢慢討論吧,記得將結果告訴我就行了……終歸,我只是諸位手中的棋子和傀儡,就不繼續聽下去了。”
話音落下,白承澤身形消失在原地。
那些灰袍人仿佛才松了口氣,可接著,面面相覷,卻又一個個滿眼無奈和痛悔!
棋子?傀儡?
如今,他們誰還敢再把他當成傀儡……
他們當初放任他在痛苦和折磨中成長,想讓他成長為鋒利的兵器,為他們這些藏在幕后的無冕之王征戰掠奪……可兵器太鋒利強勢,反噬了原本想握著兵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