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風波就這樣被平息下去,萬北辰重新回到自己的席位,洛南東站在他身后,這時才敢偷偷抬頭打量四周,只見所有人都是面帶笑容,只是不知道心里都揣著什麼心思。
他不禁在心底里感嘆:乖乖,這北舜的朝堂,可是跟他們南堯區別太大了!
感覺稍有不慎說錯一句話,就是要沒腦袋的節奏啊!
酒過三巡,宴會上的所有人看起來都很高興的樣子,這時不知道是哪個欠嘴的突然提了一句:“誒?此等場合,為何不將南堯太子請來啊?”
這個提議馬上得到了附和。
“是啊是啊,不管怎麼說,既然已經簽訂了止戰協議,如今那南堯太子就是客人了,如此國宴,怎能不將貴客請來入席?”
洛南東聽這些人一口一個“南堯太子”,差點嚇到劈叉。下意識摸了摸臉,確定易容沒有什麼問題,這才稍微安心。
萬鈺天似乎也來了興致,沖外面招招手:“去,將南堯太子帶上來!”
不多時,那個被易容為洛南東模樣的萬北辰心腹便被人帶上了大殿。
萬鈺天特意讓人準備了一張小桌子,盛情邀請“南堯太子”入席。
這種桌子論規格材質,是宦官才會用的,明顯了有侮辱之意。
洛南東看著那個“南堯太子”,試想了一下,如果是自己站在對方的那個位置,此時恐怕已經要大發雷霆地掀桌子了。
可是就算是發了一通脾氣,又能如何呢?
他身陷北舜,周圍環伺者,全是北舜臣子將士,而他只是個失去了依仗的人質。
看著那“南堯太子”垂著眼眸,弓著脊背,在眾人的哄笑中平靜入席,一種從未有過的寒意從洛南東背脊生出。
這一刻,他再清楚不過地意識到,若是有朝一日,南堯真的被北舜攻破,只怕他的下場,比此時那“南堯太子”還要凄慘千倍萬倍。
彼時,國破家亡,尊嚴掃地,不要說以前錦衣玉食的日子了,哪怕就像個人一樣活下去,不被玩弄凌辱,恐怕都是求之不得的事情了。
洛南東忽然發起抖來,不可控制,回想自己以前種種行事,只覺得心中的恐懼幾乎要將他的神志吞沒。
小腿忽然被人狠狠踢了一下,疼得他差點叫出聲。
好在此時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那“南堯太子”身上,并沒有人注意到這里,洛南東的異狀也沒有被人發現。
洛南東忙用袖子蹭了蹭額頭上的冷汗,對上萬北辰冰冷的視線。
萬北辰壓低聲音警告:“不想變成籠中玩物,就把持好自己。”
洛南東趕緊垂眸斂目,摒除雜念。
那萬北辰心腹扮成的“南堯太子”畢竟是個假的,不會像洛南東那樣對各種侮辱試探共情,從始至終都是有問有答,波瀾不驚,跟個木頭人一樣,很快就讓在場的北舜權貴們失去了興趣。
“聽說南堯太子不學無術,生性怯懦,又驕縱頑劣,還以為是個什麼樣的活寶呢,想不到這般無趣!”
“是啊,簡直是個呆頭鵝嘛!”
“哈哈哈哈一定是被我們北舜的氣勢震懾住了,真是十足十的草包啊!”
“要我說,咱們還是把這個太子送回去吧,讓他早點繼位,說不定還能讓南堯早點滅了……”
萬鈺天命人將“南堯太子”送走以后,宴會上還是有很多人在討論。
然而這些人卻不知道,真正的南堯太子,此時正在宴會上聽著他們所說的每一句話。
終于等到曲散人盡,萬北辰京城里的住處是大將軍府,是萬鈺天登基后親自封賞的。
坐在馬車里的時候,萬北辰閉目養神,這時卻聽到身邊一陣陣低低的啜泣聲。
萬北辰睜開眼,皺眉往旁邊看,只見洛南東正鼻涕一把淚一把地哭。
哭也不敢哭出很大聲,強行憋著哭,聽得萬北辰很鬧心,特別想狠狠揍他一頓。
萬北辰:“哼唧什麼呢,讓你姐看到,一定又要踢你。”
洛南東用袖子擦了擦臉,“姐夫,你說我真的這麼不爭氣麼。”
北舜那些權貴們有一句話,之前萬北辰也跟他說過,那就是把他送回南堯,似乎比把他留在這里做人質對北辰更加有利,因為他要是能快點繼位,南堯說不定還能早幾天滅亡。
只是萬北辰說這句話的時候,洛南東只當他放屁,直到今天在大殿上,聽到那麼多人如此嘲諷,洛南東才忽然意識到,他們,可能是,認真的……
這個認知讓他更加難過。
萬北辰沒說話。
洛南東又哭哭唧唧地說:“姐夫,我跟你說啊,我之前甚至有過一個想法,覺得我姐,我姐把我送到北舜,是想除掉我,然后自己繼承皇位。”
萬北辰十分沒有同情心地說:“這樣聽起來,似乎也不錯。”
洛南東終于努力止住了哭聲,嘆了口氣,“但是經過了今晚,我才意識到不是這樣的,我姐可能……只是對我太失望了吧?”
萬北辰挑挑眉,“不錯,能有這個認知,說明還不算是無藥可救。”
洛南東像是忽然得到主人稱贊的小狗狗,眼睛亮了亮,“姐夫,你看我還有希望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