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去哪里?”
賀靈辭道:“回宮。”
那里本就是她的家,她總要回去的。于賀靈辭而言,他已經得到了她,便不必像之前那般用極端的手段將她留在身邊。
倘若她反悔,她也沒有退路可走了,她只會是他的。
賀靈辭的心情很好,像只黏人的小貓,捧起她一縷發絲在唇邊吻了吻,彎眼笑起來:“緋緋好香。”
顧緋:“……”
顧緋沒理他。
一路暢通無阻,很快就到了她的寢宮。
馬車停下,松蘿碧潭一左一右迎上來,見她毫發無傷,眼里蓄著淚意:“公主……”
余光瞥見坐在顧緋身邊的賀靈辭時,又驀地噤了聲。
顧緋失蹤兩個夜晚,朝堂可謂翻天覆地。禮部尚書譚深勾結吐渾部落,開發礦脈,蓄糧屯兵,押入大牢等候問斬。樹倒猢猻散,與他走得近的幾個官員都有從中獲利,一律被關進了詔獄。
由于此事牽扯到太多人,大理寺與刑部加班加點,還在查案。先前囂張得要求查明他們小王子死因的吐渾使臣眼下自身難保,大氣都不敢出,只盼自己能保住一條性命。
而這些,都有眼前這少年在幕后做推手。
松蘿二人本以為他只是公主養在身邊的忠犬,哪知道這居然是匹惡狼。
皇位被換一事,賀靈辭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換句話說,人人都知道他可能不是真正的顧衍,可居然沒人敢主動追究。
皇宮之中唯一能為此事做主的,是失蹤兩夜的長公主顧緋。
松蘿攙扶顧緋走下馬車。顧緋回過頭,見賀靈辭還坐在車里,不由得眼眸微挑:“怎麼不回太極殿?”
“那里又不是我該住的地方,我的身份已經暴露,他們不讓我靠近了,”賀靈辭慢悠悠道,“眼下我無處可去,緋緋可愿意收留我?”
顧緋覺得就算她拒絕,他也有的是辦法賴在她這里。
嘖,小狼崽子。
她沒說什麼,推開宮門,吩咐身后的松蘿,“把側殿給他收拾出來。”
賀靈辭很想說其實不用那麼麻煩,又怕她真的把自己趕出去,只好乖乖地跟在了松蘿與碧潭后面。
顧緋回宮的消息瞞不過皇宮眾人,沒過多久,松蘿便過來通報,說是孫仲楊等人邀請她去金鑾殿議事。
顧緋重整儀容,穿了件高領長衫,將脖子上的痕跡遮得嚴嚴實實,又變回了那個端莊優雅的長公主。
她從容地踏進金鑾殿,幾個內閣大臣嘩啦啦跪了一地:“請長公主明鑒!”
顧緋揚了揚眉,道:“什麼事這麼著急?”
孫仲楊對上那雙漂亮的狐貍精,心里的猜測已經證實了七八分。恐怕顧緋當年分明清楚賀靈辭的真實身份,卻將錯就錯讓他將賀靈辭領回宮,便是現在孫仲楊想給顧緋治一個偷換皇嗣的罪,他也不占理。
畢竟,賀靈辭不是顧緋帶回來的,而是他孫仲楊當著內閣朝臣的面,親自領回來的。
三年前顧緋才十八歲。想他一把年紀,居然著了一個小姑娘的道,被這小姑娘騙得團團轉。
孫仲楊心里氣得牙癢癢,恨不得立刻把顧緋拆穿。可今時不同往日,且不說顧緋聲望大為增長,他雖仍是內閣首輔,權力卻早就被譚深等人分散,大不如從前,他不可能像三年前那樣以太傅的身份呵斥顧緋。
說到底,她是君,他是臣。
他只能壓下心頭怒火,道:“長公主,昨日榮親王府的管事攜先帝御令入宮,控告今上的身份被錯認,如今的‘顧衍’并非顧衍,臣已宣真正的顧衍入宮,請公主明察此事。”
本以為顧緋會不知所措,怎知她只是漫不經心地看著他,問:“所以呢?”
所以……?
孫仲楊一時之間沒反應過來她的意思,肅聲道,“長公主殿下,龍脈不得混淆,此事如若屬實,那‘顧衍’冒占身份三年,罪應處斬。”
顧緋笑道:“首輔口口聲聲為的顧氏皇族,請問首輔知道本宮是怎麼回來的嗎?”
她手中有一支暗衛,孫仲楊聽見她回宮,先入為主地認為是暗衛把她救了回來,根本沒多想,眼里浮現幾分疑惑。
“擄走本宮的,是江湖第一殺手組織‘無影閣’閣主賀章。他與皇室有舊怨,意圖報復本宮。阿辭——也就是‘顧衍’,不惜冒著生命危險,手刃賀章,將本宮救出。”
明明在顛倒黑白、胡說八道,顧緋眼睛一眨不眨,話說得半真半假,好似真有這麼回事:“本宮幼時曾得首輔教導,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敢問首輔,這救命之恩,何以為報?”
先帝推崇孔孟之道,建國初期,大加封賞曾經隨他出生入死的將領,又興修孔廟,將儒學訓道刻在金鑾殿墻壁上,盡管他后來也違背了這些,但這些道理被寫入皇家家訓已是鐵板釘釘的事實,倘若這個時候說出反駁的話,便是對先帝不敬,對皇室不敬。
殿中安靜得落針可聞,沒人敢接顧緋的話。孫仲楊冷汗涔涔,躊躇許久,愣是沒能說出一句反駁的話來。
“皇嗣一事,本宮自會查明。阿辭救本宮于水火之中,理應以上賓之禮相待,不得怠慢,”顧緋輕輕松松圓回話題,“夜色已深,諸位這兩日辛苦,便先各自回去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