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青揚了揚手,命人松開束縛。管家跪在地上重重磕了一個頭,高聲道:“老奴在親王府服侍多年,不懂朝政。可小世子是老奴看著長大的,小世子的車駕,也是老奴親手準備的,老奴不可能認錯人。”
“老奴雖老,卻并不糊涂,認得人臉。便是將親王府任何一個見過小世子的人帶過來,都不會認錯。諸位大人若是允許,老奴可以將小世子的奶媽、婢女一并帶來,讓他們認人。”
他言辭鑿鑿,神情不似作假。加之有眾多人證,這完全不可能演得出來。
大臣們面面相覷,一句話都不敢說。反倒是譚深拱了拱手,道:“管家的話說到這個份上,本官也來說兩句。前段時間,本官收了一位門客,來自問劍山莊,自稱顧衍,與小世子年歲相當。”
“事情過于荒謬,本官起初不敢信,暗中派人調查此事。原來是三年前,小世子車駕途徑報恩寺后山時遭人暗算,代表親王世子身份的令牌不知所蹤。幸得問劍山莊莊主相救,他一直在山莊修養,近日才回到京城。”
“他如今就在譚府,本官現在便可以命人將他帶到金鑾殿,讓管家來辨認。”
譚深越說,孫仲楊的臉色便越沉,只覺得譚深所說的每一個字,都在打他的臉。他當時為什麼對賀靈辭的身份根本沒有懷疑?是顧緋——對,是顧緋的態度!
孫仲楊猛地想起將賀靈辭帶走那日,顧緋似乎說了一句話。
“首輔大人這結論未免下得太過輕易了些。單憑令牌和這些文書,你就能斷定他是顧衍?”
顧緋明明提醒過他……
他糊涂啊,糊涂!
譚深眼眸含笑,看著高坐于龍椅上的少年。
“陛下覺得呢?”
賀靈辭靜靜地看著他們,像是在欣賞一場鬧劇。等到所有人的視線終于聚集在了他的身上,他才輕笑一聲,“原來譚大人是這麼和問劍山莊扯上關系的。”
譚深臉色微變。
少年的嗓音極輕,如噩夢中的囈語:“何青,將司禮監最近查的事告訴他。”
何青向譚深行了一禮,方才說道:“不瞞譚大人,前些日子工部員外郎被抄家,他的書房發現多封與問劍山莊往來的密信。原來是兩年前,問劍山莊在中南地區發現一座礦脈,中南巡撫、地方知府等官員與其勾結,瞞下朝廷,私自開墾,大發橫財。工部員外郎作為中南巡撫的外甥,與他里應外合,也從中受益。”
“陛下立刻安排指揮衙門緝拿中南巡撫等人,如今他們已招供,他們不僅私吞礦脈,甚至從吐渾購置糧草、兵馬,”何青道,“譚大人過去與中南巡撫私交甚篤,不知此事,譚大人是否知情?”
“可若譚大人不知情……”何青笑道,“沒有身為禮部尚書的人暗中牽線,他們又是如何與吐渾人聯系的?”
*
地下城暗室內,顧緋沐浴完,換上一身清爽衣服,倚著軟榻用膳。
朝堂上發現的事被系統實時轉播過來,她看得連連驚嘆,到底是做反派的,在這些事情上無師自通,不用教就能做得很好。
嗯……教了就做得更好了。
第395章 公主在上(26)
顧緋懨懨地打了個呵欠。
少年人好歸好,就是精力太過旺盛了些,總是不知饜足。倘若不是皇宮那邊傳來的消息,他怕是還要一直賴在她身上。
明明是他要走,卻以舍不得離開她為由,又占了她不少便宜。
這個時候,倒是一點也不聽她的話了。
賀靈辭知曉顧緋嬌氣,習慣被人伺候,因此外面守著不少小廝丫鬟,盛上來的膳食也是一等一的佳肴。顧緋吃了一會兒,覺得外面似乎過于安靜了些,便起身,輕輕叩了叩門。
外面守著的人不讓她出去,但她有什麼要求,他們都會盡量滿足。只是這一回,顧緋敲了門,等了許久都無人應答,外面的聲音似乎都消失了。
地下城里的暗室十分隱秘,只有賀靈辭身邊幾個親近的人知道,誰能找到這里來?
顧緋微微蹙眉,拔下發間一只簪子,藏在了袖中。
門被人用大力震開,一道高大的人影站在顧緋面前。黑袍裹住身體,形如鬼魅,青銅面具遮住面容,露出一雙鋒利劍眉,威懾十足。
他居高臨下地打量著顧緋,面具下一雙鷹隼般冰冷的眸牢牢將顧緋鎖定,眼里浮現高傲與輕蔑:“你就是阿辭不惜反抗本座命令,也要保護的人?”
的確是位容色艷麗的少女,難怪阿辭那樣血氣方剛的少年會被擾亂了心智。而他早已沒有那些情感,再美的皮囊于他而言,都不過是一具枯骨。
男人本以為顧緋這樣養在深宮的公主,光是這樣見他一面,就應該被嚇到。怎知她只是慢悠悠地坐下來,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儀態優雅從容,似乎完全沒把他放在眼里。
“公主,”男人啞著聲音,不經意間展露袖口沾上的血跡,“本座在跟你說話。”
門外一直沒有聲音,賀靈辭派來的人早已變成了尸體,盡悉慘死在他手中。
顧緋這才懶洋洋地抬起眼,笑道:“閣下是無影閣閣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