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靈辭什麼都想不起來,但他發現殺人于他而言,似乎是一種本能。那些刺鼻的血腥味,與鋪天蓋地的惡意,他似乎習以為常。
賀靈辭知曉自己身上有很多疑點,但他不在乎。
倘若這些疑點曝光的代價是離開皇姐,那他寧愿當作什麼也沒有發生過。
奏折在賀靈辭手中化作齏粉,他的內力強大而深厚,令人充滿畏懼。何青跪在地上,不敢抬頭。
過了好一會兒,察覺到周圍的陰霾漸漸散了,何青才小心翼翼地開口:“陛下,前些日子吐渾部落的小王子與使臣到訪,有個使臣似乎與工部員外郎私交甚篤……昨夜工部員外郎帶他們去了春風樓,今夜怕是還要去。”
朝臣跟外來部落的使臣走得近,那可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
地下城在煙花柳巷中,周圍都是尋歡作樂的地方,春風樓也是其中之一。
賀靈辭微瞇起眼,奏折上要求他選妃的名單中,似乎有工部員外郎的名字。
“帶我出宮。”
他心情不好,害他心情不好的罪魁禍首,當然也不能好過。
何青不敢怠慢,連忙安排車駕。
畫面無一疏漏,盡悉被顧緋看在眼里。
為了不驚擾她,賀靈辭連正門都沒走,似乎只是刮了一陣輕柔的晚風。
顧緋躺在床上,懶洋洋地打了個呵欠,見賀靈辭輕車熟路地出宮,不由得嘖了一聲:“他倒是越來越會演了。”
主線一點沒變。
原著里,賀靈辭被賣進那座銷金窟做了打雜小廝,幾次被折磨得差點失去記憶。起初他被劃破臉,藏住一副好容貌,傷口恢復后被察覺,那些人起了骯臟念頭,徹底激怒了他,以致賀靈辭終于出手。
恰好宮里的何青殺了提督,跌跌撞撞地抱著尸體去了亂葬崗,遇到了賀靈辭。
于是一切顯得順理成章,銷金窟被改造成了地下城,賀靈辭成了地下城的幕后主人。
這是他性情大變的重要轉折,這回他雖然被顧緋留在皇宮,但事情依然發生。
顧緋有些惆悵地想,反派就是反派,她手把手教導的傻白甜,稍不留神還是養歪了。
明明她也沒做什麼。
眼下顧衍即將入京,而賀靈辭也快恢復記憶,可不是她掉以輕心的時候。
就是不知道,賀靈辭恢復記憶后,會怎麼看待她這個“皇姐”呢?
顧緋饒有趣味地勾了下唇。
“小八,本宮睡會兒,阿辭快回宮的時候叫我。”
系統:“……”
宿主當了三年公主,似乎也把它當太監使喚了呢。
*
彎月如鉤,高懸在天。
夜里正是煙花柳巷最熱鬧的時候,女子腰肢細軟,嗓音嬌媚,光聽聲音便酥到了骨子里。
沒有人注意到門外細微的動靜。
春風樓中來了兩人,似乎是一主一仆,只是皆蒙著面。春風樓的鴇母熱切地迎上,稱前面的男子為“何掌事”。
何掌事的身后跟著位清瘦少年,修長高挑,身段極佳,卻戴著一張面具,只露出輪廓分明的下頜線條。
鴇母以為是何青帶世家小公子來長見識,笑呵呵地說道,“小公子想要什麼樣的姑娘呢?會彈琵琶唱小曲兒的,還是會跳舞的?我們這還有異域風情的美人……”
說話間,幾個跟在鴇母身后的姑娘已經圍了過來,脂粉香氣撲鼻,笑得曖昧。
少年看都沒看她們,薄唇輕啟,冷淡道:“滾。”
嗓音冷森森,似蟄伏在叢林中的野獸,使人如墜冰窟。
何青一顆心都懸著,生怕賀靈辭一個不高興要見血,掃了鴇母一眼,道:“主子來這里辦事。”
姑娘們雖被嚇得不輕,沒敢近賀靈辭的身,瞧他身材與下頜線條皆是出眾,一張臉想來也是極好,便嬌聲打趣道:“公子來春風樓能辦什麼事?何不帶上奴家?”
隨后便被鴇母瞪了幾眼:“別亂對公子說話,把人帶走。”
這些姑娘不清楚,鴇母心里卻明白。前兩年銷金窟被洗牌,春風樓能存活至今,全賴鴇媽識趣,傍上何青這棵大樹。
何青是地下城的幕后掌事,在京城只手遮天,能被何青尊稱一聲“主人”的,能是什麼人?
鴇母絲毫不敢怠慢,恭恭敬敬地帶著何青與賀靈辭上了樓。
樓上是包間,非一般人所能進,興許隨便推開一扇包間的門,都能碰上大人物。
隔著一扇雕花木門,隱約能聽見里頭的調笑聲。那虎背熊腰的吐渾使者早就摟著姑娘進房了,工部員外郎喝得半醉,懷里摟著一個,還有兩個姑娘一左一右幫他揉肩。
鴇母將人帶到便離開了,何青毫不客氣地踹開門,包間里香氣裊裊,里面的人興致正高,完全沒注意門外的動靜。
工部員外郎懷里的姑娘早就脫得只剩一件薄紗似的里衣,窈窕曲線若隱若現,雙眼迷離地摟著他的脖子:“大人……”
賀靈辭厭惡地皺了下眉。
他去過地下城,但走進春風樓,卻是頭一回。
但沒什麼不同,都是骯臟的地方。
這里的人衣著光鮮,卻好似原始的野獸,發泄著本能。
多看一眼,賀靈辭都覺得臟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