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多久,便有小廝過來稟報,說是來了幾輛馬車,求見公主。
彼時顧緋正在和賀靈辭一起看書。
看的是本游記,生僻字不少,但賀靈辭基本認得。他自幼便十分聰慧,過目不忘,閣主教他武功,寫字讀書也一個沒落下,刻進骨子里。
見顧緋離開,賀靈辭抿了下唇,沒有說什麼。
來的人果然還是孫仲楊,帶著幾個大理寺的官員以及一群護衛。孫仲楊一見顧緋,一張臉直接黑了下來,冷聲道:“公主殿下,臣竟不知您為了帝位,心腸竟已歹毒到如此地步!”
顧緋一臉好笑地看著他:“本宮做什麼了?”
孫仲楊沉聲道:“前幾日,榮親王世子進京,卻在報恩寺附近遇險,當日您剛好在報恩寺。臣的人已經查過了周圍地形,只找到幾具護送世子的人的尸體和殘破的馬車。公主,世子已經是公認未來的天子,您到現在還不死心?”
“首輔大人好大的架子,憑一面之詞就斷定本宮作惡,”顧緋漫不經心,“您怎麼不覺得,本宮是去救人的呢?”
孫仲楊冷笑道:“殺人還是救人,等下便知道了。公主,您敢不敢讓臣的人進去搜這山莊查證?若公主問心無愧,臣等自然背后污蔑公主。”
顧緋的語調仍是慢悠悠的,“首輔帶了這麼多人,怕是胸有成竹。就算本宮什麼也沒做,你們也要給本宮捏造出罪名來,這讓本宮如何愿意放你們進去?”
她越是這樣迂回,孫仲楊便越肯定這山莊有貓膩,他剛要下令讓身后的人強行破開山莊大門,卻見一名錦衣少年走了出來。
第377章 公主在上(8)
孫仲楊敏銳地注意到,顧緋的臉色一變,她下意識往旁邊挪了挪,似乎不想讓他們注意到少年的存在。
這使他愈加篤定這其中有貓膩。
榮親王走夜路被嚇傻前幾年,還沒有如三歲癡兒那麼夸張,只是瘋瘋癲癲,請了大批護衛高手,王府的圍墻加固了一層又一層,外人一律不見,像是怕被人刺殺似的。
有一次,先帝為維系兄弟情,特意派人邀請榮親王進京赴宴,還帶著七歲的小世子。哪知榮親王不知受了什麼刺激,在宴會上不斷重復有人要刺殺他,把宴會攪得一團糟,讓文武百官都看了笑話,大失皇家臉面。
圣上勃然大怒,把他送回江南,并下令不準再讓他踏入京城一步,又逐步派各路官員分散他的權力,親王府早已被架空,只剩下一具華麗的外殼。
而榮親王也越來越瘋癲,已經到了失常的地步,但凡察覺身邊的人意圖離開親王府,就會暴怒而起,尤其是他的長子顧衍,被他發瘋了似的藏在王府里,除了王府少數親近的人,便是那些在江南的官員也沒有見過小世子一面。
不論是在圣上還是在大臣眼里,榮親王一家都是廢棋,早就失去了關注的意義。若非圣上突然駕崩,后繼無人,他們也不會想到圣上還有個能繼承大統的親侄子。
便是孫仲楊等人,也只知有顧衍這個人,有可能過去在宴會上見過他一面,可那時小世子僅有七歲,怎麼與現在相比?
此次接人入京,光是親王府那里,他們就耗費了好一番心力。
且只派了幾個心腹,沒有聲張,走的又都是偏僻的小路。為了不暴露行蹤,一路上護送的隊伍都很少與京城聯系,誰知道會出這樣的事?
前幾日孫仲楊幾人找到報恩寺,護送顧衍的心腹、王府帶來的家丁都成了冰冷的尸體,馬車只剩殘骸,顧衍其人、那些身份文碟與密函也全部不翼而飛,他們想找顧衍,無異于大海撈針,這才把主意打到了表現反常的顧緋這里。
果然,一查就查到了問題。
護衛稟報說這幾天有大夫頻繁出入云夢山莊,都在夜里。
顧緋去泡個湯池,請大夫做什麼?且以她的身份,為何不請太醫院的太醫?除非她藏著有傷的人,且不能驚動宮里。
若顧衍跌落懸崖,必然身受重傷。結果顯而易見,這大夫不是給顧緋請的,而是為了治療顧衍。
孫仲楊揚了揚唇,語氣也有底氣了許多:“公主,這是何人?”
顧緋的神色冷淡下來,“與你無關。阿辭,回去。”
她的眼底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
該怎麼做,早在幾天前,她已經與賀靈辭說清楚了。
顧緋自然不覺得,單靠她的一面之詞,這些官員就能相信賀靈辭就是顧衍。因此,她故意露出破綻,精心策劃了一場好戲。
——讓他們親自來尋找“顧衍”。
身后的少年好似沒有聽見她的話,仍然朝她走來。走近了些,才發覺少年模樣生得極好,身著寶藍色圓領袍,織金緞面,腰系墨色革帶,銀色麒麟紋作點綴,腳踏黑色皂靴,身長玉立,氣度不凡。
他對孫仲楊等人的注意恍若未覺,只是低聲道:“公主。”
顧緋轉頭便道:“本宮說了,回——”
她側身的動作大,猝不及防撞到賀靈辭身上,牽扯到傷口,賀靈辭吃痛悶哼一聲,卻又下意識伸手扶她,一枚令牌從袖中跌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