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非只有越名貴的植物才越容易化妖,這個過程漫長而復雜,運氣與緣分缺一不可。過去應氏族人可以靠感應,只是……許是作孽多了,便遭了天譴,妖怪的數目在減少,應氏的能力也大不如從前了。
應朝辭的唇邊勾起一個冷淡的弧度,在看見一朵盛開在藤蔓之中的白色小花之后,微微垂眼,似乎想觸碰它。
一陣風鉆進他的指尖,霸道又任性地逼退了他的動作。
應朝辭回過了頭。
過去頻繁在夢中出現的紅衣少女,此刻走出了夢境,就站在離他不遠的地方,抱著手臂,狹長勾人的眼尾微挑,透出些許不滿的情緒來。
她嬌聲道:“應朝辭。”
“我只是離開了一會兒,你就去碰別的花了?”
應朝辭怔怔地看著她。
夢境與現實重疊,她化形成功,以人類的模樣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化形成功了啊……
顧緋上前幾步,纖細的手指勾住他的衣袖,將他往自己身邊拉了拉,挑眉道:“你怎麼看起來不太高興?”
“我化形成功了,不需要你用露水養著,可以隨意在這里走動了,這不是好事嗎?”
應朝辭微微牽起唇角,目光漸漸變得柔和:“嗯。”
見她還是一副興師問罪的模樣,他的眼里劃過一抹無奈,淡道:“我沒有碰它。”
“那是因為我阻止了你,”顧緋毫不客氣地說道,“我是你唯一養的花妖,除了我之外,不準碰其他的花,知道了嗎?”
應朝辭的目光依然有些渙散,似乎在走神。
少女抱著他的手臂,仰頭看他,紅唇一張一合,柔軟的發絲幾乎觸碰到他的臉,每一個細節,都清晰而真實地提醒著他,這是在現實世界。
“應朝辭?”
顧緋又喊了一聲,鼻尖猝不及防地鉆入檀木與梅花的淡淡香氣,那只修長的手越過她的頭頂,輕輕摸了摸她的頭發。
顧緋:“……”
演傻白甜可真累,還要提防被襲擊,唉。
算了,摸頭就摸頭,又不是擼她的狐貍尾巴。
指尖傳來柔軟如絲緞般的觸感,應朝辭唇邊的笑容真實了幾分,然而眼中的墨色越來越濃,似是沉沉的黑夜:“我很高興。”
他重復道,“我很高興,恭喜你,緋緋。”
青年的聲音有些顫抖,他低低地呢喃著她的名字,叫人的心也跟著酥軟了幾分。
顧緋仿佛沒有看出他的異樣,滿意地點了點頭:“這還差不多。這里就是你住的道觀嗎?帶我去逛逛?”
她極為自然地牽住了應朝辭的手,應朝辭顫了一下,沒有推開,而是輕輕地將她的手包裹在了掌心。
“好。”
他溫和道。
*
玄妙觀占地不大,從大門進,三座供奉神像的主殿坐落于中軸線上,其他閣樓宮殿則依山而建,錯落有致。
應朝辭帶著顧緋逛道觀時,鐘叔恰好收了一批京城新寄來的東西,正要送往書房,卻忽然撞上了端著盤子的小道童,盤子里放著梅花酪與清茶,似乎也是要送到應朝辭那邊去的。
鐘叔有些疑惑:“這是國師大人要的?”
應朝辭不重口腹之欲,連用膳的分量也是把握得恰到好處,還從未叫過宵夜。
小道童點點頭:“國外命我送到書房,其他的就沒說了。”
想來他也說不出所以然,鐘叔只有作罷。
道觀本就不是供人游覽的旅游景點,陳設枯燥乏味,顧緋逛了一會兒便失去了興趣。
將她的變化盡收眼底,應朝辭道:“要去我的書房看看嗎?”
顧緋欣然點頭:“好啊。”
書房在三清殿內,裝飾得極為清雅,木雕花窗,墻壁兩側掛著書畫,書籍整齊地堆放在書架之上,山水隔斷后方,還放著一張軟塌。
由于已經化形,桌案上的那枝山茶半垂,看起來沒什麼精神,花枝微彎,似乎稍不留神就要折斷了。
顧緋這些天都在書房呆著,對這里的擺設早已熟悉。目光逡巡一圈,又落在了那張軟塌上。
應朝辭有午后小憩的習慣,近日他留在書房的時間漸長,一般會在軟塌上淺眠。
正想著,應朝辭的聲音從身后響起:“我命廚房做了梅花酪,是早晨采下梅花花瓣做的,你想嘗嘗嗎?”
許是頭一回主動說這樣的話,他的語氣頗有幾分不自然,臉上隱有赧色,耳垂也透著薄薄的粉。這讓顧緋突然有了興趣,彎了彎唇,眼里閃爍著狡黠的光:“特意給我做的嗎?可這麼多,我一個人吃會不會不太好?”
“……吃不完的話,我也可以一起。”
“那就你先吃好了,”顧緋挑了挑眉,“你不是可以跟我通感嗎?先幫我感受一下這個梅花酪是什麼味道怎麼樣?”
應朝辭眼眸微垂:“好。”
他拿起一塊梅花酪,放在唇邊輕咬一口,眼前卻忽然一暗。
是少女湊過來,咬掉了另外一塊梅花的花瓣。
第289章 摘下那朵高嶺之花(14)
她好像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笑瞇瞇地看著他,眼里滿是得寸進尺:“果然你咬過的比較好吃。這是你的感覺告訴我的。”
“……”
應朝辭一時說不出話。
他根本就沒用天賦,顧緋就是在戲弄他。
耳根已經快要燒了起來,手上的梅花酪成了燙手,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