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羽翼未豐,倘若被那位追責,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
君蒼并不知道應朝辭有沒有把山茶花的存在告訴皇帝,但無可否認,他被威脅到了。
他承擔不起那個后果。
可他又無法怪罪應朝辭,怪就怪龍椅上的那位這麼多年還好好地活著,將權力牢牢把握在自己手中,不肯退讓一步……呵,真是該死。
手背青筋凸起,他強扯出笑容,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道:“是嗎?沒想到父皇也會對這種東西感興趣……也罷,想來這花對國師很重要,本王便不奪人所愛,打擾國師清修了。告辭。”
應朝辭微笑道:“殿下慢走。”
恨嗎?感到無力嗎?那再好不過了。若恨意戰勝了理智,就沖進皇宮,把心中的不甘宣泄出來吧。
他微微彎起唇,一貫溫和的笑意卻多了幾分陰冷。直到山茶花垂下,花瓣碰了碰他的指尖。
應朝辭驀地清醒過來。
他伸出手,覆蓋在自己的胸口,心臟砰砰直跳,幾乎要跳出胸膛。
剛才發生的一幕幕從眼前閃過……他居然做了那麼沖動的事。
因為君蒼,意圖奪走他的山茶花。
第285章 摘下那朵高嶺之花(10)
……他的嗎?
他微微垂眸,忽而瞥見被壓在書冊下的那封只寫了幾個字的信,神色漸漸變得陰郁起來。
卻又再一次被少女拉進了夢里。
這些天的相處,應朝辭已然了解了顧緋的性格。小花妖行事雖大膽肆意,任性妄為,卻又極有分寸,這樣的分寸感讓人十分舒服,不排斥,甚至已經習慣。
譬如此刻,便是顧緋沒有主動喊他,應朝辭……也想見她。
夢里仍是被冰雪覆蓋的云凌山,少女隨意地坐在枝頭,輕晃著纖細的腿,支著下巴,懶洋洋地看著他。
天空中飄著細雪,紛紛揚揚地落下,拂過少女緋色的裙擺,紅白相映,仿佛穿越冬日的明媚春光。
見她穿的隨意,小腿與藕臂皆沾上雪花,應朝辭不由得皺起了眉:“樹上冷,下來罷。”
他伸出手,解開了外衫的抽繩。
顧緋輕笑一聲,懶聲道:“這里是夢,又不會冷。”
應朝辭解下長衫的動作一頓,發覺這里雖然在下雪,卻感受不到什麼溫度的變化,似乎在提醒他這里是一場虛幻的夢境。
回過神來,少女已經輕巧一躍,如蝴蝶翩躚,不偏不倚撞進他的懷里。
應朝辭眼里難得浮現慌亂,下意識擁住她。隔著薄薄的衣料,掌中腰肢纖細柔軟,仿佛不堪一握。
罪魁禍首卻壞笑著摟住他的腰,鉆進他的外衫,“脫外套給我做什麼?你看,這不就好了嗎?”
應朝辭:“……”
拿她毫無辦法,只有一聲輕嘆。
他微微斂眸,略是僵硬地抱著她,微突的指節暴露了他內心的隱忍與不寧靜。卻見懷里的顧緋抬頭,道:“我都看見了。”
應朝辭罕見地沉默了一下。
他竟是開始害怕她會問些什麼……倘若她問起皇帝的事,他該如何回答?
像是冷水當頭澆下,讓他從荒唐的夢境中清醒過來。他本就是骯臟卑劣之人,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哪怕是……一只初出茅廬,不諳世事的小花妖。
她是他的目標,他的獵物。
手指漸漸收緊,眸中的陰郁被強行壓下,他笑容溫和:“嗯?”
開著上帝視角的顧緋將他微小的變化盡收眼底,她不著痕跡地彎了下唇,道:“看見你維護我。”
應朝辭微微一愣。
顧緋唇邊笑意愈濃,她無辜地眨了眨眼,嬌聲道:“應朝辭,我不喜歡那個男人,你不準把我交給他。”
應朝辭笑道:“嗯。”
應朝辭也不喜歡。他厭惡所有君家的人,恨不得將他們千刀萬剮。
“我是你養的花,應朝辭,我見過的這些人中,只有你能入我的眼,我只想呆在你身邊,”又聽見顧緋繼續道,“所以,你不可以把我交給那個男人,也不能把我送給別人。”
話說得霸道又任性,是她一貫的語氣和作風,明明只是只小花妖,還被他養著,卻已經能在他頭上作威作福了。
這是應朝辭無聲縱容的結果。
她信任他,跟在他身邊,對他毫無芥蒂,向他敞開心扉……一切都按照應朝辭計劃中的發展。
棋局早已布好,棋子握在手中,眼見就要侵占對方的領土,可不知怎的,下棋人卻猶豫了。
他不會把顧緋交給君蒼。
因為君蒼只是一枚微不足道的棋子,他的目標,是將軍。
心口隱隱作痛,應朝辭的聲音啞了一分:“……好。”
漆黑的眼底劃過一抹厭惡,看吧,這就是真實的他。骯臟而不堪的他。
什麼光風霽月的國師,只是個滿心算計的小人罷了,真惡心。
“你好像挺有經驗,”似乎看出了他的遲疑,顧緋湊過來,在他頸上嗅了嗅,“說起來,整個道觀,只有你身上的氣息最舒服。這些植物愿意親近你,應朝辭,難道你還養過其他開了靈智的妖?”
這樣直白的問題,擾亂了應朝辭的思緒,他的嗓音多了一絲慌亂:“沒有。”
從前跟在師父身邊,他見過不少妖怪。
后來師父去世,他繼承國師之位,也一直在與妖怪打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