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朝辭的嗓音低了幾分:“好。”
她靠得太近了。
纖長的睫毛垂落,似扇子一般,幾乎要觸碰到他的面頰。
形似花瓣的紅唇一張一合,淡淡的幽香鉆入鼻尖,與他身上檀木與梅花的香氣交織,少了幾分冷冽清幽,平添幾分靡麗之色。
仿佛一只蝴蝶,肆意妄為地闖入他的世界,在他的領地上翩然起舞。
小妖怪初開靈智,對道德倫理一無所知,做事隨心所欲。想來什麼男女有別的大道理,對她而言,只是無稽之談。
不過,與她說這些,倒也沒有意義。
她只需要安心地修煉成人形,就足夠了。
應朝辭微微斂眸,溫和的笑意掩蓋了眸底漆黑晦暗的冷意。
顧緋笑道:“那就說定了。”
周圍的云霧漸漸散去,應朝辭從夢中醒來,大雪中的紅裙少女早已不見了蹤影。
他趴在桌上,烏黑的發絲垂落,陪伴他的,只有一桌凌亂的案牘,以及一枝盛開的山茶花。
雙眼漸漸恢復清明,應朝辭執筆蘸墨,寫下了“圣上親啟”四個大字。
*
幾個小道童發現,國師大人這幾天有點奇怪。
他居然下了一條命令——讓他們每天早、晚去采集葉片上的露水,不多不少,剛好一盞。
國師大人這是要做什麼?像仙子一樣飲仙露嗎?
簡直匪夷所思。
而且他們在送露水的時候還發現,那枝被插在玉壺春瓶中的山茶花,似乎開得更艷了。
照理來說,這種鮮切的花,缺乏土壤,又是寒冬臘月,怕是不到一個星期就要凋謝了。
這花的出現,實在是詭異,就跟吸人陽.氣的女妖精似的。
都說國師大人清冷如謫仙,國師大人養的花,難道也沾了仙氣不成?
對了,國師大人留在書房的時間也日漸增多,甚至還搬了一張軟塌,午后也歇在這里,成日伏案抄經,當乃吾輩楷模。
小道童們百思不得其解,卻又不敢多問,只好壓下心底的疑惑,默默做事了。
顧緋在應朝辭的書房呆了幾天,發現他的生活只能用“乏味”來形容。
除了抄經,就是處理公文、看書,這麼消耗耐心的事,他居然也做得下去。
但顧緋到底行動不便,沒法離開這里,于是專心修煉,耐心等待化形。
順便,看看主線走到哪了。
鏡頭轉向男主君蒼那邊,顧緋的眼前終于一亮。
好巧不巧,鐘叔前來稟報,話里略帶疑惑:“國師大人,有人在玄妙觀前求見,他們……拿著豫王的令牌。”
在他的眼里,應朝辭向來不插手朝政,只專心為圣上做事。雖然天下遍布應朝辭的眼線,那也是用來尋找妖怪的。
好端端的,怎麼跟豫王扯上關系了?
應朝辭的臉上卻不見多少意外,只是放下筆,淡淡道:“請他們進來吧。”
*
現在的阿辭:捉到一只小妖怪,捕獵中,準備交給皇帝。
以后的阿辭:誰敢跟我搶老婆?
第281章 摘下那朵高嶺之花(6)
冬日的白晝短暫,才過酉時,道觀便已沉入夜色之中。
白天又下過一場雪,行人步履匆匆,在雪地上留下深深淺淺的腳印。
玄妙觀前站著兩人,一個身材高大,腰間佩有長刀,像個護衛,另一個,則裹著黑色的斗篷,夜色里看不見臉。
不多時,那位自稱管家的人便推開了道觀的門,躬身道:“二位隨我來吧。”
長生殿內,穿著竹月色道袍的青年正在泡茶,衣擺竹影綽綽,手中茶水氤氳,仿佛不染凡塵的謫仙。
將人帶進殿,鐘叔打了聲招呼,剛要退下,卻聽見應朝辭道:“今夜的露水送去我的書房,玉壺春瓶里的花要換水,勞煩鐘叔了。”
鐘叔腳下一個踉蹌:“……是。”
什麼?給那朵山茶花換水?
他們折騰好幾天去收集這個露水,居然是用來養花的?還是一株野山茶?
他使勁揉了揉眼。這段時間,圣上連著發了幾封書信來催進度,許是國師大人被逼急了,反其道而行之,開始養野花了……
對話清晰地傳入顧緋耳內,她哼笑一聲,心里卻是有了別的主意。
不過,這殿中,可不止鐘叔與應朝辭二人。
披著黑袍的男子目光沉沉地看著應朝辭,黑袍下傳來一道低沉的聲音:“養花泡茶,國師大人于此地清修,倒是好興致。”
他摘下寬大的兜帽,露出完整的面容。半邊臉俊美深邃,棱角分明,另外半邊卻戴著銀質面具,雕刻著兇獸的圖案,只露出一只眼睛,像是被硬生生割裂一半,變得猙獰可怖。
應朝辭神色疏淡,只是溫聲道:“玄妙觀設施簡陋,只有粗茶,還望豫王殿下不要嫌棄。”
面前的男子,赫然是豫王君蒼。
茶盞端到面前,君蒼卻并未接過,只是灼灼地看著應朝辭的臉:“本王此次拜訪道觀,是來向國師大人求助的。”
他心里知曉,應朝辭是皇帝的人,只為皇帝做事,看似在道觀清修,京城發生的大小事,也瞞不過他的眼線。
而他現在本該在王府等待成親,卻出現在了這里,應朝辭只要不傻,就應該知道,他背后的勢力,遠不如表面這麼簡單。
他在向應朝辭拋出橄欖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