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政王舟車勞頓地趕回來,身體本就勞累,你們何必在今天逼他開朝會?送攝政王與攝政王妃回府,有事改日再議,退朝。”
一群訓練有素的太監把昏迷不醒的赫連辭抬上了馬車。
一看就不是第一次做這事了。
顧緋坐在馬車里,撐著下巴,若有所思地看著赫連辭。
平日危險如毒蛇的人,此刻安安靜靜地躺在榻上,仿佛安靜如畫的睡美人,這一幕實在稱得上賞心悅目。
要是赫連辭一直這麼安靜就好了。
但是不行,她還要靠赫連辭名垂青史呢。
夜色漸沉,馬車緩緩駛入攝政王府。
攝政王府位于皇城的北部,在北極星的照耀之下,是皇城中除了皇宮之外最氣派的建筑。
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大抵便是如此。
乍一進府,一個濃眉大眼的中年管事便迎了上來。
“王爺暈倒了?我們已經煎好藥了……這位便是王妃吧?請隨我來。”
赫連辭的人,都有一個特點,訓練有素,絕不多說一句話。他手下人數眾多,涉及面也極廣,卻將方方面面都處理得很好。
到底是權傾朝野的反派,那麼顯眼的位置,單靠殘暴威脅是肯定不行的。若是沒點本事,早就被推翻了。
那些隨顧緋一起來到雍朝的嬤嬤侍女們也在王府。
一下午沒見她,晚碧差點紅了眼,扶著她的手臂道:“王妃……”
中午初到大雍皇城,她們幾個本該扶著顧緋下馬車,顧緋卻被赫連辭抱上了馬,走在隊伍的最前面,直奔大雍皇宮。
她們好不容易跟了上去,卻又被攔在了皇宮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幾個陌生的小太監領著顧緋走了進去。
公主走到哪里都至少有一支十幾人的儀仗隊陪同,都是在她身邊服侍多年的、可以信任的人,何曾遇到過這樣的場面?
也不知道那些人有沒有為難公主……
顧緋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撫,笑著道:“無事。”
濃眉管事倒是十分上道,先命人把昏迷的赫連辭帶走,又將顧緋帶到廳堂,親手為她沏上一杯茶。
茶是上好的貢品,聞起來香氣裊裊。顧緋慢悠悠地抿了一口,問那濃眉管事:“夫君到底生的是什麼病?怎麼還吐血了?”
想到赫連辭命人傳來的那些話,濃眉管事恭敬道:“是王爺的舊疾。每月朔日,王爺都會咳血不止,嚴重時可能會暈倒。”
赫連辭的意思,是他的病不必瞞著這位新王妃。不過,這舊疾究竟是怎麼來的,他們這些下人也不知道。
顧緋道:“我去看看夫君。”
“這……”濃眉管事面露為難之色,王爺沒說讓不讓王妃進去啊?府里的人都知道,王爺發病的時候,向來是把院子里三層外三層地鎖起來,不允許任何人靠近。
“夫君不是沒有讓管事瞞著我麼?”顧緋笑了笑,“我與夫君是同床共枕的夫妻,我早晚會知道他的情況,難道我身為他的妻子,每月朔日也要回避他嗎?”
她看起來美艷動人,說話輕柔婉轉,沒什麼攻擊性,像個漂亮的花瓶。然而此刻微微挑起丹鳳眼,卻有種不容忽略的氣勢。
這種氣勢,讓濃眉管事有點緊張。
在王爺面前,他也有這種感覺。
他咽了口唾沫,妥協道:“是,王妃。”
*
濃眉管事領著顧緋,來到了赫連辭所在的小院。
此時已經夜深,院落四下無人,只有風吹樹枝的沙沙聲,看上去蕭瑟又陰森。
門緊緊拴著,與夜色融為一體,仿佛封印著吃人的野獸,分外詭譎。
顧緋身后的兩個侍女都有點害怕。
“晚碧,素妝,”她轉頭吩咐道,“隨管事回去,我一人進去便可。”
兩個侍女恭敬稱是。
“王妃,”濃眉管事猶豫道,“這門的里外都上了鎖,只靠一把鑰匙打不開,您先喊王爺一聲……?”
“砰”的一聲巨響。
緊閉的門被勁風劈開,門閂被劈成了兩半,凜冽的刀光一閃而過。
顧緋感到震驚:“金絲楠木,他真敗家。”
系統:“……”宿主重點不在這里!
“管事,”有風吹過,青年低涼的聲音傳來,“請夫人進來。”
第80章 怎敵她美色傾國(20)
空氣中浮動著濃郁的血腥味。
大門被風用力關上,仿佛夜中的兇獸張開血盆大口,將誤入的人吞沒。
比起富麗堂皇的王府,這座小院偏僻冷寂,仿佛另一個世界。
一棵樹,一個圓桌,桌上放著棋盤與茶盞,黑白棋子散落,還有一間簡陋的廂房,留出大片空曠。
赫連辭站在小院中唯一一棵高大的樹木之下。
他拎著一把長刀,刀柄是濃郁的黑色,刻著金黃紋路。刀身細長鋒利,有血跡沿著邊緣滴落,似暈開的朱砂。
“夫君醒了?”顧緋唇邊勾起淺笑,仿佛不曾注意到赫連辭手中沾血的長刀一般,“夫君還有傷病在身,拿著刀做什麼?莫要讓刀傷了自己。”
長刀“哐當”一聲被丟在地上。
赫連辭笑起來:“不是我的血。”
頭頂彎月如勾,清冷的月光傾灑,他忽然用力咳嗽幾聲,掌心白色的絹布絲帕染上血色。
這才是他的血。
朔日咳出的血,不似常人般鮮艷,而是暗紅的,如地府索命的厲鬼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