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是一個才人的女兒,自幼便深諳后宮生存之道,一直以天真活潑的形象示人,在宮里人緣很好。
然而這都是表面。一旦真的碰上利益沖突,那些對她笑臉相待的兄弟姐妹,那些百般討好她的宮女太監,馬上就會翻臉不認人,轉而去向另外一個人獻殷勤,那就是昭儀公主顧緋。
顧纖纖想要在這后宮過得自在,必須依靠精湛的演技與生存技巧,每天戴著單純天真的假面具。而顧緋不同,她是真正集榮華富貴于一身,什麼都不用做,便得到了旁人夢寐以求的一切。
便聽見皇帝道:“小五,國家大事不是兒戲,朕在與你皇長姐談話,莫要添亂。”
皇帝子女眾多,經常認不得人。因此,對于能讓他記住姓名身份的兒女,他都會更加關心一些,態度也十分溫和。然而最是風流多情的人往往又最專情,這麼多子女里,也就前皇后所出的顧緋最為得寵了。
皇帝這一副哄孩子的口吻,把顧纖纖的滿腔熱情澆滅大半。她委屈地咬著唇,眸中泛起水光:“父皇,女兒已經不小了。皇宮適齡的公主只有皇長姐和女兒。女兒只是怕父皇為難,想為父皇分憂。”
“分憂?”
笑吟吟的聲音響起。顧緋抬起涂著艷麗丹蔻的纖細手指,似笑非笑地看著顧纖纖,“五皇妹想怎麼給我和父皇分憂?是欺騙赫連將軍呢,還是欺瞞兩個國家的臣民?”
“我們本就處于被動地位,倘若再激怒赫連辭,該是什麼后果?五皇妹既然覺得自己已經不小了,這麼簡單的道理也想不明白嗎?”
比起皇帝的溫和,她可一點面子都沒給顧纖纖留下。鶯啼般動聽的嗓音似冰冷的刀子般,一下下剜在顧纖纖的心上。
顧纖纖的臉頓時變得煞白。
她確實沒有想太多。
寒郎信誓旦旦向她作過保證,只要她肯替顧緋出嫁,之后的事情由他來解決,讓她不必擔心。顧纖纖聽見人身安全解決了,就不再顧慮,至于家如何,國如何,那就不在她的考慮范圍內了。
此刻被顧緋毫不客氣地懟上兩句,她居然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她把頭低了又低,哭得楚楚動人、我見猶憐:“皇長姐……皇長姐何必如此咄咄逼人,纖纖只是想為父皇與皇長姐分憂罷了……若是纖纖做得不對,皇長姐責罵纖纖便是……”
顧緋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好大一朵白蓮花。
可惜她最喜歡辣手摧花了。
“夠了!”
顧纖纖哭得可憐,皇帝卻開始頭疼了。同樣是大周的公主,顧緋冷靜沉著,不慌不忙,顧纖纖提出的辦法跟孩童玩鬧一樣也就算了,居然還在他面前哭哭啼啼,像什麼樣子!
哪怕他平時再寵顧纖纖,此刻在家國大義面前,也覺得顧纖纖小家子氣,上不了臺面。
大周不需要一個只會用眼淚解決事情的公主。
“來人,送五公主回去,”皇帝按了按太陽穴,聲音冷淡幾分,“往后沒朕的允許,不準踏入御書房。”
幾個內侍連忙把還處于茫然狀態的顧纖纖給拉出去了。
目送顧纖纖離開,皇帝長嘆一聲,又看向了他的另一位女兒:“昭儀,你真的想清楚了嗎?”
很久之前,皇帝便知道,他的女兒是明珠,天底下沒有人配得上她。
哪知造化弄人,擺在顧緋面前的,竟是這麼一條路。
便見顧緋輕笑一聲,拱手作揖,行了一個標準的君臣禮:“但憑父皇吩咐。”
那雙漂亮的丹鳳眼美得勾魂奪目,仿若天女下凡。
*
回到自己居住的寢宮之后,顧纖纖便趴在梳妝臺前,眼淚不受控制地流下。
哭得隨侍的宮女心都要碎了,一面拿手帕幫她拭去淚水,一面咬牙道:“公主殿下,您別哭了,昭儀公主她實在欺人太甚,這不是您的錯……”
眼角的余光瞥見出現在門后的身影,宮女慌忙收起手帕,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轉頭便出去了。
顧纖纖自然也察覺到了身后的動靜。
她表情不變,仍兀自哭得傷神。在宮中多年,顧纖纖早就知道怎樣哭得梨花帶雨,怎樣用嬌弱的一面去為自己謀求利益。
男人從背后環住了她的腰,溫熱的手碾去她臉上淚水,低沉道:“纖兒,莫哭了。”
顧纖纖不看他,杏眼蓄著淚,自顧自說道:“寒郎,我是不是很沒用?父皇說我無理取鬧,還把我當小孩子,皇長姐也嘲笑我。可我又做錯了什麼呢?我不是為皇長姐好嗎?”
這些天相處,對顧纖纖的性格,君慕寒早已摸了個七八分。平時她演成這種小鳥依人的模樣,君慕寒只覺得是情.趣,很是受用。然而眼下事情沒辦成,顧纖纖又拿她那套作風來對付君慕寒,這就有些不識大體了。
他壓下眼底的隱隱不耐,溫聲道:“放心,我還有其他辦法,這一步一定能成。”
如今迫于形式,他只能偽裝成侍衛藏在顧纖纖身邊,對顧纖纖百般討好。
一想到他在這里討好女人,赫連辭卻可以隨意搶一個國家最受寵的公主,君慕寒的神色便更冷了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