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大周的第一美人。
“美人”是個空泛的概念。但在如今大周,若提起“第一美人”,大家只會想起那一位。
昭儀公主,顧緋。
她是已故皇后的女兒,皇帝的嫡長女。皇帝還是太子時,便與發妻太子妃十分恩愛,對嫡長女自然榮寵不斷。
公主是皇帝的明珠,自然也是大周的明珠,豈能容大雍的羞辱?
看著坐下身披玄甲、不緊不慢飲茶的俊美青年,大周皇帝深吸一口氣,說道:“赫連將軍。”
“你的其他條件,朕都可以答應。但美人這條,朕不同意。”
赫連辭輕慢笑道:“為何?”
“那是朕的女兒,是大周的公主!”皇帝的聲音拔高了幾分,“你想要美人,朕可以廣納天南地北的美人送給你,但大周的公主絕對不行!”
“戰爭年代,多少百姓流離失所,嫁女賣子,”他勾起薄唇,語氣略帶諷意,“旁人的女兒可以,怎麼你皇帝的女兒就不行了?”
皇帝的聲音哽噎一瞬。
“大周皇帝,您在位多年,想來基本的判斷能力,還是有的,”赫連辭仍笑得漫不經心,“我是在跟您談條件,要麼您主動接受,要麼……”
修長的手指忽然收緊,茶盞被扣在桌上,裂成數瓣碎片。
赫連辭身旁,數名身披鎧甲的將領更是齊齊起身,亮出武器。
滿眾嘩然。
皇帝身邊的寵臣都是文人,哪見過這等陣仗?紛紛被嚇得戰戰兢兢,怒而不敢言。
覲見皇帝,斷然沒有佩戴武器的道理。可便如赫連辭所說的那樣,大周若不做出妥協,待大雍軍隊直搗皇城之時,便沒有任何談判的余地了。
皇帝露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赫連將軍別生氣,有什麼事,朕可以同你慢慢商量。”
赫連辭笑了笑:“好。”
舞姬重新開始翩翩起舞。
這時,遠方傳來一道高昂的聲音:“昭儀公主到——”
宴會上的人瞬間噤若寒蟬。
皇帝的臉色也很不好看,不是讓人通知了顧緋暫時不要露面嗎?她怎麼反倒自己跑過來了?
玉珰清脆,女子款步走來。
她穿著垂絲海棠花紋的錦緞裙,繡以金線點綴,身披桃紅蜀錦披帛,輕紗般的如意紋束腰挽起不堪一握的腰肢。雪膚烏發,紅唇瀲滟生光,步履款款,搖曳生姿。
周圍人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大周公主天下聞名,叫人見之難忘。大周朝臣已是如此,大雍將領是第一回見她,更是無不驚異。
他們原先還不能理解赫連辭為何提出那樣荒誕無禮的要求,如今見了真人,終于可以理解赫連辭的想法。
這樣的美人,誰見了不想據為己有?哪怕用無數珠寶、用數座城池來換,也是值得的。
和平年代的美人,自然成為文人筆下的佳話。可亂世之中呢?
美則美矣,卻好似妖精,已有禍水之勢了。
宴會上的人心思各異,無不神色復雜地注視著顧緋。
只有顧緋本人十分淡定。
她款款走到皇帝面前,施施然行下一禮:“見過父皇。今日皇宮好生熱鬧,聽說父皇宴請雍朝的將領,女兒便也來瞧瞧。”
明亮的光勾勒出她輪廓姣好的臉,僅僅是微勾紅唇,便叫人心神恍惚一分。
坐席上,赫連辭修長的手指微微收緊,悄無聲息地勾起薄唇,神色嘲弄。
記憶的最深處,當年的美人也是這樣光彩照人,款步走到他面前,用最動聽的聲音說出最殘忍的話。
昭儀公主,好久不見。
第63章 怎敵她美色傾國(3)
皇帝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昭儀,免禮罷。”
女兒的表情怎麼跟毫不知情一樣?這可怎麼辦才好……
顧緋卻已自然而然地在他身邊坐下來。
這副座,本是皇后或者得寵得勢的嬪妃才有資格。只是皇后已故,后位空懸多年,這種場合也不是一般嬪妃能來的。因此顧緋這麼坐下,也沒有人敢說半個不字。
她的神情看著懶散,然而從裝飾到禮節到坐姿,無不優雅得體,叫人挑不出半點毛病。雪白的天鵝頸修長筆挺,脊背挺得筆直,臉上毫無懼色,仿佛坐下眾人并非虎視眈眈的雍朝將領,而是周朝的普通臣子。
這個公主不簡單。
這是雍朝將領心中不約而同升起的念頭。
赫連辭唇角的笑容卻更深一分。
周圍的將領默默往旁邊挪了挪。
往常將軍一旦露出這個笑容,必然要見血了。
前方的公主卻又開口道:“父皇,我聽聞大周與大雍正在議和,敢問坐下哪位是雍朝的將軍?”
“是我。”
顧緋聽到了一道柔柔的聲音。
她抬眸望去。
是位美人。
身姿挺拔,墨發束冠,玄色鎧甲折射冷光。偏偏他笑意倦懶,膚色蒼白,不像帶兵打仗的將軍,倒像是手持折扇的翩翩公子,還是身體病弱,輕輕一碰就散了的那種。
連聲音也是溫和的,似融化的霜雪一般:“在下赫連辭。”
他拱手作揖,骨節分明,隱隱有青筋凸起。
那雙漂亮的桃花眼微微彎起,眸色卻是深沉的,透露幾分陰鷙之色,仿佛修羅厲鬼,叫人不敢靠近。
顧緋舉杯道:“將軍風姿,本宮久仰,敬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