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記憶果然出了點問題。

　　顧緋不動聲色的斂眸，微微抬了抬下巴，哼聲道：“膽小就別跟著我。”

　　那穿著學院制服的小男生立刻挺直脊背，拍了拍胸脯：“我不害怕！我會保護你！”

　　身后的小女生嘲笑他：“別逞強了，我看你腿都在抖了。不就是吸血鬼嗎？都被關起來了，有什麼好害怕的啊！”

　　“就是，而且咱們做獵人的，早晚都要殺吸血鬼，現在看看怎麼了？”

　　顧緋瞇了瞇眼，哦，一群熊孩子搗亂呢。

　　她伸手摸了摸制服口袋，果然摸到了一張門禁卡。

　　身體已經不受控制地向前走，穿過高大的教學樓，來到了地處偏遠的倉庫。

　　結果卻犯了難。

　　一張門禁卡僅允許一人通過，那幾個小跟班都進不去。

　　這正合顧緋的意，她轉頭吩咐那些小跟班在門口等她，自己則走進了倉庫。

　　倉庫里沒有開燈，灰塵與腐蝕的霉味充斥鼻尖，廢棄的課桌椅與教學工具被隨意丟在角落。

　　年紀小小的顧緋已經可以調動自然元素，她的指尖竄起火苗，照亮了腳下的路。

　　那種潮濕的霉味散去后，與空氣相融的，是淡淡的血腥味。

　　腳下的地板出現大大小小的血塊，凝固之后，呈現出濃郁的黑色。

　　一道黑影蜷縮在倉庫的角落，雙手被拷在高大的梁柱上，手銬折射出凜冽的銀光。

　　頭頂開了一扇小小的天窗，有陽光不斷照進來，落在他的身上。

　　銀制品，陽光，無不對吸血鬼傷害極大。哪怕他確實有逃脫的能力，在雙重折磨之下，也不斷變得虛弱，毫無還手之力。

　　明滅的火光映照出少年的臉。

　　是沈辭。

　　或者說是，神。

　　哪怕顧緋回到了學生時代，祂的容貌也并無變化，仍是十八九歲的少年模樣。

　　祂的身上有多處抽打的鞭痕，肩膀上還有一處槍傷，血塊早已凝固。

　　吸血鬼獵人對獵物從不手下留情。

　　似乎察覺道來人，少年虛弱地抬了抬眼，語調輕慢：“哪里來的小姑娘？”

　　聲音啞得厲害，雙目卻灼灼有神，與祂此刻階下囚的模樣毫不沾邊。

　　顧緋挑了下眉。

　　小姑娘，好多年沒被這麼稱呼過了。

　　所以這是上上個分身？性格倒是大有不同，但又有點相似。

　　都被叫小姑娘了，自然要有點小姑娘的樣子。顧緋脆生生道：“我來參觀一下吸血鬼。”

　　少年笑了起來。

　　“膽子真大，”祂贊嘆道，“不怕我咬你？”

　　顧緋卻道：“這里可是吸血鬼獵人的世界。”

　　狀若無意的話，卻好像說中了少年的心事。銀鏈晃動的聲音傳來，祂咳嗽兩聲，胸腔上下震動，仍是笑的：“吸血鬼獵人……說的也是。”

　　顧緋問：“為什麼會被關在這里？”

　　祂隨意道：“身份暴露，就被抓起來了。”

　　顧緋皺起了眉。

　　私自捕殺吸血鬼這種行為，在獵人世界是明令禁止的。獵人世界與吸血鬼世界有明確分界，擅自闖入的吸血鬼必須上報。

　　何況這已經不是捕殺了，這是施虐。

　　祂好像總是這麼狼狽。

　　做神的時候，只是有了這麼個身份，什麼也沒做，就被血族反過來聯手封印了。

　　做沈辭的時候也是，血族也就罷了，偏偏還是個混血。

　　“惡”集多重概念為一身，霉運也是惡的一種，祂好像生來就只能活在黑暗里。

　　半大的小姑娘湊過來，溫熱的手指拭去少年臉上干涸的血跡，顧緋聽見自己道：“我放你走。”

第58章 飼養血族少年（28）

　　這當然不是顧緋說的話。

　　這是夢里十二歲的小姑娘說的。

　　未經干預的，最真實的場景。

　　少年似乎也被她的話逗笑，問她：“你怎麼向那些獵人交待？”

　　“我放你離開這里，接下來的事你不用管，”顧緋語氣淡淡，白凈的小臉上寫著與年齡不符的驕矜與成熟，“如果你再被抓回來，我也沒辦法了。”

　　她在給祂一個機會。

　　吸血鬼與吸血鬼獵人是天敵，但獵人殺吸血鬼，向來都是用特質的銀子彈，一擊斃命。

　　高傲的獵人，從不屑于用那些見不得光彩的手段去打壓對方、折磨對方，顧緋顯然也不想這麼做。

　　她是養尊處優的大小姐，是學院的天之驕子，便是獵殺吸血鬼，也追求最利落、最漂亮的方法。

　　這令少年也感到不可思議。

　　這是祂被封印以來，第一次來到人間，發現世界已經被劃分成光暗兩部分，又有了一個新的種族，叫做吸血鬼獵人。

　　祂還很不幸運地被那些獵人抓住了。

　　分身不能帶走神的能力，祂只是一只普通的吸血鬼。

　　他們囚禁祂，虐待祂，仗著吸血鬼不容易殺死，在祂身上試驗新研制的武器，甚至想要把祂帶到學校，給祂偽造了囚犯的身份，讓祂給學生當活靶子。

　　祂以為，所有的獵人，都與那些把祂抓走的人一樣卑劣。

　　少年彎起了殷紅的唇：“你叫什麼名字？”

　　小姑娘高傲地抬了抬下巴：“叫我顧小姐。”

　　咦，顧緋心想，這性格跟她小時候可真像。

　　祂笑意愈濃，目光在她胸前的銘牌停留片刻。

　　兩個方方正正的漢字刻在銘牌上，上面還標有注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