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是敢表達一個不滿,他在這個工地很有可能就做不下去了。
監工說的沒錯,天的確快要下雨了,厲謹行下樓后,滿天烏云,沒多久雨就落了下來,雨勢太大搬水泥的工作只能停下來。
監工看這雨一時半會兒停不了,就讓工人們回去等通知,休息半天,要是明天天晴了再工作。
今天的工資還是結了,分到厲謹行手里的有180塊,比昨天的還少30塊。
厲謹行把錢攥在手心,天氣越來越冷,秋天過去冬天很快就會來,溫度差距太大,昨天還是二三十度今天只有十幾度,厲謹行穿著單薄的小背心,淋著雨一路往前走,雨水把他臉上的水泥灰沖洗干凈,他擦了擦自己的臉,把頭發撩上去,太冷了……回去至少得走四十分鐘,這麼淋著雨遲早會感冒的。
他現在頭就有些犯暈,鼻子發癢,當場就打了個噴嚏,背心粘糊糊的貼在脊背上,后背陣陣發寒。
他看了一圈,這周圍沒個躲雨的地方,厲謹行就看到路邊有個垃圾桶,他過去,把垃圾桶上的蓋子給拆下來頂在頭上,然后挨著一旁的路燈坐了下來。
雨聲滴噠,落在塑料垃圾蓋上很響,有了垃圾蓋,他終于不用淋雨了。
他就一直坐在路邊……不知道坐了多久,直到路面上積滿了水,忽然一輛車從眼前飛馳過去,速度很快,厲謹行只看到一輪車輪從水里劃過,隨后水花濺起,全打在了他身上,連臉上都是臟水。
厲謹行渾渾噩噩的腦袋被水這一激,變得清醒了一些。
那輛車飛馳過去后才減速,沒有開出去很遠,還倒了回來,引擎聲越來越近。
只聽車門打開,厲謹行聽到動靜,手里繼續舉著藍色垃圾蓋抬頭,看著距離自己三四米外的黑色豪車,后座車門打開,一個男人撐著傘站在外面,身子前傾,半晌后,一雙小腳露了出來,穿著粉色的小皮鞋,白色蕾絲襪,隨后映入眼簾的是穿著一身粉嫩公主裙的女孩。
厲謹行半瞇的眸子完全撐開,他沒讀過什麼書,找不到好的形容詞去形容這個人,浮現在腦海里的第一個詞是,干凈。
她干干凈凈,像是住在宮殿里的公主,而他連乞丐都不如,是在垃圾桶邊躲雨的老鼠,骯臟到連多看她一眼都是侮辱。
厲謹行頭一次生出這麼強烈的自卑。
女孩皺著眉頭站在厲謹行面前,從腳到頭打量了一遍,帶著惡意的厭惡,但把視線轉到他臉上后,她表情怔了怔,隨后勾起唇角:“小垃圾,你要不要跟我回家?”
厲謹行永遠都忘不了這天,他以為他見到了光,卻不知道,那個能輕而易舉給他光的人也能一遍又一遍的把他給摁進黑暗。
老鼠就算洗干凈了毛也依舊是只骯臟的老鼠,他做不了寵物貓,無法被公主捧在手心里去愛。
……
厲謹行被人扔進了后備箱,車子倒不是很晃,就是后備箱里太悶,加上他身體不舒服,在車里直接就吐了出來,中午吃的饅頭加盒飯在胃里沒辦法消化,抽搐著嘔出來,一股酸臭味,越聞越想吐,吐到最后嗓子都疼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車才停了下來,厲謹行頭腦不清醒的被帶走,后備箱打開,他被人拽出來,像是拖著一條流浪狗,試圖去掙扎,手腳上的力氣壓根比不過掐住他后勁的男人。
“臟死了。”
還是剛才那個很干凈漂亮的女孩,她捏住鼻子一臉嫌棄的看著厲謹行還有后備箱。
沒想到小垃圾把她的車弄的這麼臟。
洗是能洗干凈,但她心里膈應,總感覺洗干凈了也有那股氣味在,家里有的是錢不缺這一輛車,大不了換一輛。
女孩撇撇嘴,指著面前的傭人:“你,帶他下去洗澡。”
厲謹行試圖說話,喉嚨疼的厲害,還沒發出聲就被人帶去了浴室,不顧他的反抗把他扔進了浴缸中。
“我自己洗。”
傭人也不勉強他,告訴他沐浴露和洗發水,她就站在一旁看著厲謹行,確保他把身上洗干凈了才放他出來。
這麼小的孩子,身上到處是傷,一看就是常年遭受虐待。
從傭人這里,厲謹行知道這是顧家,把他帶回來的那個女孩是顧家小姐,顧晚秋,今年九歲,比他小一歲。
厲謹行不知道顧家是個什麼家庭,看這浴室,都快趕得上他的家了,地上的磚一看就很貴。
更從身上扒下來的衣服,直接被傭人扔進了垃圾桶,看著他洗干凈了后,傭人把一身干凈的衣服扔給他。
衣服長度很合適,就是太瘦了,穿上去空嘮嘮的透風,房子里開了暖氣,穿這麼一件單薄的衣服光腳踩在地面也不會覺得冷。
洗了一個熱水澡后,厲謹行感覺身體輕松了許多,沒有之前那麼累了。
他跟在傭人身旁,出去,這個時候才有膽子看了周圍,好大的房子,真的就像宮殿一樣,他站在這樣的地方顯得格格不入,厲謹行微微低下了頭,垂著的雙手不由自主的握緊成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