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她已經好久沒睡過安穩覺了嗎?她從吃褪黑素再到安眠藥,從一顆到兩顆,她的身體原本很健康,是因為你們的不在意一步步把她那顆健康的胃折騰成胃病再到胃癌。”
“同是身為豪門世家,你可以在沈家快樂輕松的活著,在外瀟灑做個紈绔子弟,吃喝嫖賭,無論出多大的事都有沈家給你兜著,你爸也照樣疼你。”
“我也有選擇喜歡職業的權利,能成為一名醫生。”
“只有知初她……”秦默醒了醒鼻子,“她最喜歡的是小提琴,想成為小提琴家。”
可他在看沈知初尸身的時候,看到她的手沒有指甲,指尖上的痕跡明顯不是被火燒掉的。
沈知初這些年到底經歷了什麼?她那雙手本該是拉小提琴的手。
沈修禮埋著頭,聽著秦默宛如自言自語的低喃,輕飄飄的話沒什麼語氣,可落進耳朵里就像一根刺扎進去一般,疼痛延綿不斷,順著血液流到全身,就連右手假肢都疼的發抖。
“生前沒能完成的事,死后被人帶著完成,這是可悲還是幸運?”
J市冬天,下午七點天就黑了,海風似是夾雜著冰吹在臉上,冷的讓人臉皮失去知覺,隨著秦默話音一落,凜冽的海風忽然變的柔和起來,像是一只手輕輕撫過他的眼角為他擦淚。
秦默表情一怔,僵硬的看著懷里抱著的骨灰盒,心里酸脹不已:是你嗎?知初……
眼淚再也壓制不住的滾出來,風那麼涼,卻沒把他的眼淚吹冷,秦默低聲哽咽:“知初我一直記得你和我說過的話,在你死后把你的骨灰撒進海里,順著海流看看外面的世界,我一直都記得……”
沈俢禮抬頭問:“那我們什麼時候把骨灰撒進海里?”他們在這里已經坐了一個多小時了。
“再等等,等一個人來,收賭注。”
“什麼賭注?”
秦默搖搖頭,并未搭話,這是只有他和沈知初才知道的賭注。
七點14分,秦默聽到了引擎聲。
“有人來了。”沈俢禮反應過來,他站起身,蹲了太久身體涼了,腿也麻了,起身的時候趔趄了一下險些又栽了回去。
沈俢禮視力好,厲景深還沒下車,他就認出來了他,他對厲景深帶著很深的恐懼。
畢竟當初就是因為他,沈家才出事的,他爸的死還有沈知初的死都和他脫不了關系。
他很沒用,面對仇人只能內心叫囂,現實中只能窩囊的躲在一旁連大氣都不敢出一句。
“是……是厲景深,他是不是來搶骨灰?快撒進海里,晚了就來不及了……”
秦默那雙無神的眼睛,忽然變得凌厲起來,看著厲景深下車他抱著骨灰盒站起身。
“秦默!”人還沒走近就先傳來了聲音,“你要做什麼!”
秦默小心呵護地抱著骨灰盒,聽到厲景深的聲音后他微微抬高了手。
海上的風變化無常,像漩渦,在秦默打開骨灰盒的時候,原本逆著的風忽然順了。
厲景深瞳孔巨顫,他瞬間明白了秦默接下來要做什麼,他身子一怔不敢靠近,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的聲音帶著哽咽,低喃求著:“秦默不要……求你了,你有什麼沖著我來,別動她,求你把她還給我…還給我…”
堂堂厲氏總裁居然有求人的一天,但其實這不是厲景深第一次求人了,他一輩子的退路都讓給了沈知初。
四周忽然無聲,安靜到只能聽到海風的嗚嗚聲,像是在哭。
“厲景深七年前我就把她讓給你了,這次我不會了。”隨著秦默話一落,厲景深根本來不及任何反應,呆愣杵在原地,如遭雷擊靈魂出竅,他看著隨著海風飛揚的白色粉末。
“不!”隨著他一聲喊,伴隨著秦默揚手,沒能焚燒成灰的骨渣一并被秦默投進了海里。
泛起波瀾的海面連起一絲漣漪都沒有,那一刻厲景深忽然感覺被扔掉的不是沈知初的骨灰而是他的心。
厲景深看著暗涌的海水忽然發了瘋的往前沖想要跳下去,然而被動作更快的趙錢和司機給壓制住了。
“啊——”厲景深如陷入泥濘里的野獸,垂死掙扎沒有絲毫作用,他被壓在地上眼睛還定定望著漆黑海水。
那一瞬間……厲景深只感覺時間停滯,萬物逐漸消失,他的全世界都陷入了黑暗,不見一絲光,深不見底的絕望。
五感消失,雙耳轟轟作響,所有一切皆隨著沈知初的骨灰而灰飛煙滅。
他刻在骨髓里的人,連死了,他都沒能擁有。
眼淚掉落的毫無預兆,海邊的風那麼大卻沒把他眼淚吹干,喉嚨里發出聲嘶力竭的哭喊聲,厲景深神情蒼涼。
秦默拿著空空如也的骨灰盒,迎著海風笑的渾身顫抖:“她走了,自由了,你終于不能再纏著她了。”
沈俢禮站在一旁,一會兒無措地看著厲景深,一會兒又緊張地盯著秦默,他一時分不清到底是厲景深瘋了還是秦默瘋了。
厲景深死咬著嘴唇,唇角溢出血傳來鈍痛,他咳嗽了幾聲,臉色蒼白顯得那雙眼睛越發猩紅可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