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不知道,她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早已入了少年的骨髓,他清楚她每一次皺眉的不開心,清楚她的不對勁,清楚她的害怕和擔心。
環在她腰間的手用力收緊,少年心底閃過濃濃的自責。
是他不好,讓她擔心了。
“別怕,會沒事的。”在病情上,這是江衍第一次安撫他的女孩,以往都是女孩安撫他。
讓他不再因為病情自卑,他也理所當然接受女孩的安撫。
卻從未想過,他的女孩,或許比他自己還在意他的病。
她才是更需要安撫的人。
忍著胸口的鈍痛,江衍白著臉,親吻他的女孩:“清清,別怕……”
阮清清看他皺了一下眉,避開他的吻,水亮雙眸望著他:“江衍,你是不是又疼了?”
江衍想粉飾太平,想告訴她,不疼了。
但望著女孩擔憂的眼神,搖頭最終變成了點頭,握住她的手,一點一點覆上心臟的位置:“疼……但是,會沒事的。”
他試圖說些好消息:“別擔心,這三年我一直接受醫生的治療,醫生都說我好轉很多,不會有事的。”
見他忍著難受安撫她,阮清清眼睛微酸,但她已經不是那個動不動就哭的女孩了。
她的少年,需要堅強的她,她如果都抱著脆弱的心態,她的少年該怎麼辦?
“嗯,你說的對,不會有事的。”含著眼淚說完這句話,阮清清努力仰頭,想要把眼淚逼回去。
她不能哭。
她的江衍又沒事,怎麼能哭呢?
卻不知,江衍看她這樣努力堅強更難受。
一切都是因為他。
她其實可以擁有更輕松的生活。
卻偏偏選擇和他一起承受。
他欠她太多,太多,多到他只能用一輩子的時間來償還。
江衍不信神,不信佛,不信任何偽科學,但這一刻,他在內心祈求,祈求老天爺能給他活下去的機會。
他舍不得他的女孩。
舍不得離開她,舍不得看她為他傷心難過。
他甚至不敢想象他如果死了,女孩要承受的是什麼樣的打擊。
一路上,兩人沉默地抱在一起,阮清清依偎在他懷中,雙手緊緊擁著江衍的腰。
努力告訴自己,江衍一定會沒事。
然而,卻事與愿違。
聽到醫生說,江衍的情況已經惡化時,阮清清覺得大腦一片空白。
有什麼東西轟隆隆的在腦袋里響。
江衍亦是心里一沉。
阮清清不愿意接受這個事實,無措地搖著頭,抓住醫生的手:“杜醫生,你認真看看,是不是什麼地方出錯了,江衍一直接受治療,按照您的要求服藥,怎麼會惡化呢?上個月您不是還說江衍的情況好轉了嗎?怎麼會……怎麼會這樣?”
說著,阮清清眼眶不禁濕潤,說好不再隨便掉眼淚,不能讓江衍跟著難受,眼淚卻控制不住,好似有自己的意識,拼命擠出她的眼眶。
淚水撲簌簌地落下,一滴一滴,滴在女孩的手背上,灼傷了少年的心。
江衍只覺得喉嚨硬得發疼。
來之前預想過許多,卻獨獨沒有想到,會嚴重到這種地步。
看女孩淚眼婆娑,江衍心底更難受,到底,還是爭不過老天爺嗎?
“清清……”沙啞著握住女孩的雙肩,江衍嗓子硬得快說不出話,每個字都很艱難:“別哭。”
他不知道,自己握住女孩時,雙手已經用力到發顫。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消化這個消息的,只知道他的女孩在哭,哭得他胸口揪著疼。
杜醫生無奈地搖了搖頭:“江衍的情況,可能要考慮心臟移植,但是目前,還沒有合適的心臟源出現,只能保守治療配合等待。”
阮清清只覺得轟隆一聲,有巨雷在頭頂砸下。
她之前有一直拜托媽媽去找合適的心臟源。
確實找到了,但是,志愿者還沒死。
阮清清腦海里甚至自私地閃過一個念頭,她渴望著那個志愿者的心臟。
這意味著,她在渴望著別人的死亡。
意識到這個想法,阮清清更痛苦,想一巴掌扇死自己。
她怎麼可以有這麼可怕的念頭,那一刻,她厭惡自己厭惡到干嘔反胃。
隱忍的哭和眼里的自責愧疚,讓杜醫生都不免動容,卻只能無奈地搖頭離開。
醫生剛離開,阮清清便支撐不下去了,轉身抱緊江衍,埋在他胸口,捂著嘴哭泣,不敢發出一絲聲音,忍得全身發顫。
阮清清想告訴江衍會沒事的,但是她發現自己好懦弱好無能。
她沒辦法再安慰江衍,因為心已經痛到窒息。
心臟像被人用力撕扯,一片一片碎開,露出鮮血淋漓的傷口。
江衍更是難受得說不出話,以為只要他積極治療,就一切都會往好的方向走。
可到底,一切都是他以為。
抱著女孩發顫的身體,江衍嗓音干啞,像是生銹的鋸子在腐木上拉鋸發出的聲音。
“清清,別哭……”
哭得他心疼。
阮清清知道他難受,知道這個時候,她要堅強起來,給江衍一個依靠,努力忍住心中的疼,抹干凈眼淚,揚起笑臉:“好,不哭,這又不是沒有希望,還能等待合適的心臟源。
”
那笑比哭還讓人心疼,明亮的雙眸蓄滿淚水,倔強地不肯落下,在眼眶里掙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