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個廢物,連一句話都無法順暢表達。
她一定會厭煩他的吧,就像所有人都厭煩他一樣。
阮清清見他一聲不吭地看著她,漆黑的眸子里,閃過一絲黯然,猜測他是不是為剛剛的行為感到抱歉,卻又無法說出口。
“江衍……”她軟軟地喚了他一聲,明亮雙眸滿是溫柔,好似沒發現他剛剛突兀的行為,柔聲道:“你看著我干什麼?趕緊坐下吃飯呀。”
江衍坐下后,阮清清給他把病床上的飯桌拉開,給他盛出飯菜,還有今天讓趙阿姨特意煲的鴿子湯。
飯盒很精致,就連她取出的湯勺與筷子,都能看出不是普通人家會用的餐具。
少年垂下頭,眸色沉沉。
阮清清給自己也盛了一碗飯,一碗則遞給江衍,笑著對他說:“我們一起,好不好?”
溫柔的聲音,一點一點安撫著江衍的情緒,少年望著對他笑靨如花的少女。
女孩很漂亮,笑起來雙眼好似在發光,臉頰的小酒窩很甜。
江衍不知道什麼時候接過的碗筷,飯菜很可口,也很衛生。
是熱的。
不僅飯菜是熱的,湯也是熱的。
他經常吃剩菜剩飯,大多數都是冷硬的,突然吃上這麼精致且溫熱的食物,胃里感到從未有過的溫暖。
很舒服。
少年一直低著頭,阮清清看不見他的表情,也看不見他的眼神,只知道,他側臉繃得很緊。
他吃飯就只吃飯,都不夾菜,還是阮清清主動夾到他碗里。
因為端著碗,衣袖會往下滑,阮清清又一次清晰地看見他胳膊上的傷,一時間飯菜都不香了。
“疼嗎?”
慢慢放下碗筷,阮清清坐在他床邊,伸手觸碰他手上的傷痕,不敢用力,怕江衍會更疼。
疼嗎?
女孩的聲音軟軟糯糯,問出這句話時,帶著一絲氣音,溫柔得不可思議,好像怕嚇到他,亦或者說,好像怕聲音大一些,他就會更疼。
冰涼的指尖用極輕的力道,小心翼翼地觸碰著他的傷痕。
江衍放下碗筷,看著女孩白嫩的手。
白皙的膚色,與他青紫的傷痕形成明顯對比。
昭示著兩人的處境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從沒有人關心過他這個問題,而江衍也不在乎,因為習慣了。
從小到大,所有的記憶都伴隨著饑餓與疼痛。
“不疼……”
騙人,怎麼可能會不疼,阮清清心疼極了:“這麼重的傷,怎麼可能會不疼呢?”
剛剛他吃飯時,她看見了他襯衫下的胸膛。
很多類似手臂上的痕跡,就好像青紫色是他的本來膚色一般,遍布他全身。
這一周,阮清清每天中午和下午都會來醫院給江衍送午餐和晚餐。
說是送食物,實際上,是想多陪陪他。
兩個人的關系沒有如季小小猜測那般突飛猛進。
盡管阮清清每天都到醫院陪江衍一段時間,但兩人之間的話少得可憐。
大多數時候都是她在說,他則默默地聽著。
他沒表情,好似很冷漠。
不過阮清清知道,他不是故意冷漠,是開口太艱難以及表情障礙。
那天阮清清曠課,蔣老師隔天就在班上說了她曠課的原因。
救了被欺負的江衍。
不過蔣老師沒告訴同學,被欺負的是誰。
可江衍已經持續一周沒在學校了,而阮清清中午和下午又跑得那麼快,季小小猜到蔣老師口中的同學是江衍。
終于,到了江衍出院的時間。
阮清清去給他辦理出院手續。
正打算把住院清單藏起來,少年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她身后。
手中的清單被奪走,阮清清還以為是沈程在跟她惡作劇,氣鼓鼓地扭過頭。
見是江衍,氣鼓鼓的小臉泄了氣,烏溜溜的雙眼睜得大大的。
“江衍?你怎麼會在這里?”
不是還在病房嗎?
從病房出來,應該在前面,怎麼會是后面呢?
怪只怪她太專心看藏費用清單了。
江衍看了她一眼,對上女孩烏溜溜的雙眼,沒說話,低下頭,把清單折好,放進他的褲兜里。
江衍的性格,在他收起費用清單的時候,阮清清就知道他打算做什麼了。
“江衍……還記得我說過的話嗎?我們是同學,互相……”
幫助二字沒來得及說出口,少年抬眸,沙啞聲線有些低沉:“我會還你錢。”
這五個字,他說得不是很順暢,很慢,幾乎每個字之間都有和正常人語速不同的間隔時間。
阮清清知道他的堅持,雖然無奈,卻沒繼續強求他。
“行,但是我們說好,不能為了賺錢還我缺課,也不能加班,做的兼職什麼時候賺夠還我的錢了,什麼時候再還,不能急,好不好?”
她眼里的期盼太明顯,江衍想忽視都做不到。
少年別過頭,從喉嚨里發出一聲:“嗯。”
沉悶得像含在口腔里沒吐露出來的聲音。
然而接下來,出院后面臨著需要阮清清幫助的事,又多了一樣。
他之前住的地方,被房東收回了。
因為沒有續交房租。
他身無分文。
阮清清向他提議:“江衍,既然你舅舅舅媽跑了。不如重新租個房子吧,我……”
“我會想辦法。
”
江衍打斷了阮清清的好意。
這一次回話,比以往快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