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看向她的時候,杜若只覺得胸口的那顆心又猛地收縮了一下,像是被無數根扎了一般,她本來想要哭出聲的,可是卻痛的用手摁住了胸口,接著喉頭一熱吐出一口血來。
在這短短的一瞬間,杜若忽然想起在柔妃的宮里喝的梨汁,她明明都吐出來了,為何還會中毒?
她耳邊似乎又回蕩起了柔妃對宋居安說的那些惡毒的話,祝愿他此后余生孤苦終老,永遠在悔過與思念中度過。
她心痛的無法呼吸,看到宋居安大驚失色,從另一邊撲過來扶住倒下去的她,口中大喊著她的名字,臉上出現了從未有過的驚慌與害怕,接著她便合上了眼睛。
等她醒來,已經是三日后了。
醒來的時候,心口還是疼的厲害,整個人像是干了三天體力活,身子重的灌了鉛似的往下沉,體虛氣短,口干舌燥的如同剛從地獄里爬出來,說句話都費勁兒。
后來杜若聽聞,那日她和宋居安還未走出宮門時,柔妃便已經毒發身亡了,她確實在梨汁里面下了毒,也備下了解藥,只是柔妃最終沒有服下,大概是因為絕望,明白自己早晚都得死吧。
而她雖說偷偷將梨汁吐出來了,但沒有漱口,幸好只是中毒不深,但也幾乎要了她半條命。
宋居安滿臉的疲憊與滄桑,寸步不離的守著她,等她醒來之后,他似乎也重獲了新生一樣,握著她的手激動的一時說不出話來。
杜若身子不好,外面又冷,宋居安不許她下床亂走,她只得躺在床上將養著,躺了大半個月,養的快要發霉了。
秦蕊叫人給她買了一堆亂七八糟的話本子看,又給她買了許多花樣繁多的補品叫她吃,過來陪著她說了幾回話。但因為她惦記著家里,便先離京回豐陵了。
杜若實在羨慕她,她早就盼著回家,一直到現在還沒回去,馬上就要過年了。
她和宋居安倆人似乎都比從前寡言了些,她有大把心事,或許宋居安也是吧。
那些書她幾乎都看了,其中有一本《大楚·蕭暝傳》是秦蕊專意買給她的,就是她和書齋合作編纂的那本,踏踏實實的刻印出來了,在她寫的手稿基礎上事件發生幾乎沒什麼改動。只是自打那日從宮里回來,她就哪也沒去過,賺的錢自然還沒去拿,也不知道售賣行情怎麼樣。
韓良告訴她,風向變了,魏國公各項罪名已定,滿門抄斬,而蕭暝已經差不多平反了。底下的人們對這次皇權更替的事雖然不敢明面上說些什麼,但背地里議論紛紛,各種各樣的猜測甚囂塵上。
在杜若無所事事趴在床上東翻西看的時候,還看到了這樣一本書,書名叫《大雍秘事》。眾所周知,大雍這個朝代是憑空捏造出來編排詆毀蕭暝的。但沒想到如今又出了這麼一本冊子,令人不得不多想。
她翻看了幾頁,頭上不由得出了一層細密的汗,即便身上蓋著被子,屋里燒著暖爐,但還是覺得周身有股涼意流動。
書上首先說鄭濱炸死逃脫了背后想要殺他的人的追捕,三年后重新出現復仇。
鄭濱入京后以舉薦煉制丹藥的道士為名投到了四皇子帳下,取得四皇子信任。
暗中投水銀之毒于四皇子寢室,致四皇子渾身乏力,精神衰竭而死。世人只以為他急于求成,尋日服用太多長仙丹,暴斃身亡。
鄭濱轉投五皇子府,助其奪位,三月之內,京都先后死傷二百余人,死者大多出自五皇子私牢。京都大亂,五皇子率禁軍趁巡城之際發動襲擊,殺死二皇子及其部下。
五皇子殺兄后,帶人入宮跪于皇帝床塌下痛哭稟明,皇帝痛失愛子,病情加劇。五皇子伏跪于龍塌前哀哭許久,見其父久不死,便趁端茶喂水之際,將浸泡毒藥后晾干的絹子浸于茶水之中,取父性命。
弒父殺兄,奪得帝位……
杜若越看越是心驚害怕,拿書的手也有些發抖,她雖然對宋居安做的事情知曉不多,但搜腸刮肚,有些確實能稍微吻合的上。
這本《大雍秘事》的作者并未標明,不知是何人,竟然知道這麼多東西,寫的這樣清楚,是真是假叫人難以分辨。或許是二皇子陽盟余部所為。
她抬頭朝坐在房內另一邊執筆寫字的宋居安看了一眼,連著他的背影,她都覺得陌生。
她不是無知之人,史書也讀過不少,改朝換代總免不了皇室之內兄弟殘殺,各地戰火四起,屠戮之下血流成河,哀鴻遍野。
但事情發生在她身邊,甚至她眼前人便是那站在世人頂端攪弄風云之人,著實有些難以接受。
她也知道宋居安能坐上丞相之位,必定不乏手段,他聰明隱忍,能謀善斷,正是堪當大事之人。
杜若將書合上,裹著被子對著他的背影望了一會兒,輕聲喊了他一聲,“安郎!”
宋居安回頭看向她,“要喝水麼?”他問,聲音一如既往的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