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少棠心里一會兒功夫便想了許多,抬頭看她一眼,又將整個鋪子打量一遍,放下宮扇道:“這是慢功細活兒,難得杜姑娘有耐心,配的線又多,繡的花兒工筆畫兒似的,確實不易。”
說完話他站起身,自顧自的在鋪子里走動,走到另一邊杜若經常做活的地兒,用手撿起一片繡樣看了看,又轉身對她道:“這是你裁剪的?”
“是我剪的。”
他捏在手中仔仔細細的看了看,繡樣邊緣上還能看到畫筆痕跡,線條很是流暢,一尺長的繡樣花團錦簇,花是花,葉是葉,雖密卻又極為和諧。
他又不免朝杜若看了幾眼,一個年紀輕輕的姑娘,竟然手法如此熟稔,好似有人專門教練過她一樣。
做的這些一點不比錦芳齋專門畫花樣的女工差,他今日真來對了。
“不知姑娘有沒有畫稿什麼的?能不能讓在下看看?”虞少棠的語氣不由得變得平和許多。
杜若笑著道:“不瞞虞少爺,我這都是想到哪兒,就隨意裁剪描畫一個,像這扇子就沒什麼畫稿。”
她去年冬天畫了一個冬天,天天想,天天畫,天天練,天天改,那些心血不可能給外人看,尤其他是錦芳齋的。
這些都是以后她要用到的。
“虞少爺十分有眼光,我杜姐姐畫畫可好了!我們過一陣兒也打算開個成衣鋪子呢!還望虞少爺到時候多關照,同行自然得關照同行,有生意大家一起做!”小管笑嘻嘻的嘴皮子極溜的恭維道。
杜若臉色變了變,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他都說了!
關照個頭,同行最忌諱同行!
果然,虞少棠有些愕然,笑著問杜若道:“原來杜姑娘想開家這樣的鋪子啊?只是這前后兩條街上成衣鋪子、布店少說八九家,嘖!你一個姑娘家,恐怕做不來吧?”
“有這麼個打算,只是我哪有閑錢做這個。”杜若笑道。
“姐,你畫的那一摞畫稿呢?”小管伸長了脖子疑惑的問她,虞少爺看了一定覺著好。
這位錦芳齋少爺一定得打好關系,以后得找他們庇護呢!
虞少棠咳嗽一聲,視線在兩張桌子上來回找尋,嘲弄道:“別人都藏拙,杜姑娘卻藏慧,也不知道是什麼意思,難道錦芳齋還能搶了姑娘的生意?”
杜若神色未變,解釋道:“胡亂畫的那些東西,實在不堪入目,怎能拿出來讓虞少爺見笑呢,前些日子都填了灶燒火了。”
小管不知道她為什麼要瞞著,張張嘴也不再吭聲。
“行吧!”虞少棠轉了個身,“我來也沒別的,就是問問姑娘愿不愿意去錦芳齋做工?正好,缺一個打雜的女工,你什麼都會一點,過去做事可比自己做生意舒心多了!再說你在這兒估計也賺不了幾個錢!”
小管聽了高興又不高興,連忙看向杜若。
“多謝虞少爺,我還是隨便縫縫補補勉強度日吧。”杜若見他前后兩個面孔,此刻盛氣凌人的樣子,心道,似是得罪到他了?
被她拒絕,虞少棠吃了一驚,還真是不識好歹!
他也是看她做的這些有點意思,才叫她去的。鼻子里發出不屑的哼聲,又斜眼問她道:“杜姑娘想把這兒開成個成衣鋪子麼?”
“說不準……”
虞少棠背著手打量她一眼,又走到另一邊,伸頭朝后面院子里看了一眼,看完了直起身子朝外頭走去,一邊走一邊道:“真是可笑!”
見人走了,小管朝他離去的方向‘呸’了一聲,對杜若道:“杜姐姐,你看他高高在上的樣子!說句話臉能變幾個色,是他自己找來的,又不是咱請他來的!”
“小管,以后來了人你話別太多。”杜若責備他道。
小管不明所以的摸了摸頭。
想到今兒下午宋居安還要來,甚至還說要接她走,杜若趕緊讓小管收拾東西,今晚先出去住一夜,明兒再回來。
“等會兒我也走,將門從外頭上了鎖,明兒咱再回來!”杜若對他道。
“杜姐姐,我看宋師爺人風流倜儻的,什麼夸人的話我也不會說,但看得出他是個好人,又是衙門的人,你為什麼要跟他和離,現在又逃難似的,連家都不要了?”
“我跟他過不下去,沒為什麼,我去收拾件衣裳!”
手中提了個包裹,杜若去了后面的丁大娘家借住了一晚。
第二天她從后面回來,見家門口沒什麼人,便打開門繼續做生意。
沒大一會兒,管雙雙便過來了,搖著扇子提著裙擺踏入這小小的鋪子里頭。
“雙雙姑娘多日不見,今兒是什麼風把您給吹來了?”杜若問。
管雙雙拿扇子扇了她一下,瞪了小管一眼,小管自覺的走的離她遠一些,默不作聲的漸少自己的存在感。
“瞧你這聲音膩的,干脆去春風閣接客得了!”
“我這不是跟你們閣里的姑娘學的麼!”
“切!你昨天下午去哪兒了?”她問。
“外出有事不在鋪子里。”杜若道。
管雙雙嫌惡的瞥了眼站在那邊的小管,“你這不是還有只看門狗的麼?”
“額……我帶著小管去城北買絲線了,干脆住在那邊了。”
管雙雙這才興致勃勃的開始話題:“昨兒下午有一輛馬車,一直停在你這鋪子外頭!”回想起昨日透過窗戶見到那男人,她眉眼開展,面上一陣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