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士兵將杯中的藏火酒一飲而盡后，酣暢淋漓地叫道：“沒錯，是這個味兒！段小友，能不能再給我來一碗？”

　　“前輩們放心喝，藏火酒管夠！”段嬌嬌笑著回答道。

　　“好久沒有過這種感覺了，想當年打了勝仗后，咱們就是這樣，圍坐在一塊喝著藏火酒。”一名老將在趙堅身旁低低說道。

　　趙堅也笑著，一名不怒自威的老將，在笑起來的時候，竟是出人意料的慈祥。

　　“何止是喝酒啊，咱們還唱曲兒呢！”趙堅也說道：“你們還記不記得當初那首被咱們給唱爛了的小曲兒，是東境的百姓們給咱們編的，第一句怎麼唱來著……”

　　“我知道我知道，”陳子福趕忙站了起來，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鎧甲，有模有樣地唱道：“萬觴藏火酒猶溫，且為將士送行去。”

　　陳子福這輩子，對得起東境千千萬萬人，唯獨對不起一個女人。

　　她最討厭藏火酒了，而那天，她卻將那酒溫了又溫。

　　“陳子福，我就在這兒等著你，你不回來，我誰都不嫁！”

　　很快，簡樹便接上了第二句：“寒夜千戶明燈亮，只待將士凱旋歸。”

　　簡樹的老母親是個沒有靈根的普通人，他還記得，當時他們家附近有一座小廟，廟里香火不旺，也不知靈不靈驗，但卻是老母親最常去的地方。

　　“小樹啊，娘去廟里求了一盞平安燈，只要這燈一直亮著，就能一直保佑你平平安安的……”

第291章 我的老班長

　　“刀劍出鞘，生死一拋。”這是趙堅記得最清楚的一句詞。

　　上了這戰場，生死便被置之度外，只要他一人還站在前方，身后的千萬人便能安樂無憂。

　　這些人當中，有和他一起修煉的師兄弟，有只是跟他一起歷練過的人，還有那些素未謀面，卻在東境的某一處記掛著他們的人。

　　當然，還有他所愛之人。

　　趙堅這一生，半輩子都在戰場上飄搖，或許他的名字便說明了一切，堅，他守在這里，堅若磐石。

　　“阿爹，小寶會寫字了！”

　　“小寶這麼厲害，讓爹爹看看你寫的字！”

　　“趙……堅……小寶會寫阿爹的名字！”

　　“哈哈哈，小寶寫的字，好看！”

　　“阿爹，你是不是又要去打仗了……”

　　龍門關上高懸著將士們的歌聲，四周安靜了下來，連呼嘯著的風都平緩了，不忍打攪。

　　恍惚間，段嬌嬌感覺自己仿佛回到了前世。

　　一曲作罷，將士們似乎意猶未盡般，很久都沒有人說話。

　　段嬌嬌喝著藏火酒，不知是這酒意，還是心中似倦鳥歸林一般的感覺，令她也忍不住開口道：“我也有首唱爛了的小曲兒。”

　　“誒，那快來唱一個，肯定是我們沒聽過的！”

　　“是啊段小友，唱一個！”

　　龍門關上的將士們開始起哄，他們本以為這是跨越了十幾萬年的歌曲，卻不曾想，這是一場跨越了時空和時間的相會。

　　“好，那我就唱一個，”段嬌嬌紅著耳朵，清了清嗓子：“我要唱的這個曲兒，叫做《我的老班長》。”

　　*

　　“喬喬，你文藝匯演準備的什麼節目？”

　　“不告訴你！”

　　“嘶，搞得這麼神秘，算了，反正等會兒就能知道了，誒我跟你說，你可千萬別唱歌啊，否則我上班長那兒告你謀殺！”

　　“你怎麼這樣，這可是我練了好久的歌，保證不會要你的命！”

　　“嘖，還真是唱歌啊……”

　　“你詐我？！”

　　舞臺之上暗了下來，隨著聚光燈的出現，一身軍裝的姑娘身形筆挺地出現在臺上，柔和的光芒灑在女兵干凈的臉上，連那細小的絨毛都泛起淡淡的白色光暈。

　　“咳咳，我要表演的這首歌曲，叫做《我的老班長》。”

　　臺上人的話落下來，下面響起了一片如雷的掌聲。

　　喬喬的耳尖染上一層紅色，她還是第一次，在這麼多人面前唱歌。

　　而熟悉她的人此刻都忍不住捂起了耳朵，但當她的歌聲傳出來的時候，竟然出奇的沒有跑調。

　　觀眾當中，一個女兵端正著姿態，認真聽著，忽然身旁有人悄悄用手肘戳了戳她。

　　“班長，班長？”見她似乎根本沒有聽到一般，那人眼珠子一轉，壓低了聲音道：“七號狙擊手！”

　　“到。”女兵本能地應了聲，轉頭這才看見那人眉眼含笑地瞧著自己，不由拍打了她一下：“你干什麼，好好看表演！”

　　那人仍笑嘻嘻地說道：“能讓喬喬愿意上臺表演唱歌，可真是奇了怪了，班長啊，你說她這首歌在唱誰啊？”

　　聞言，女兵先是忍不住揚起嘴角來，但很快又換上了一副處變不驚的模樣：“還能是唱誰，難道你們還有第二個班長嗎？”

　　“嘿嘿嘿，”那人知道女兵心中肯定格外高興著，此刻也看破不說破，“從我們成為一個兵的那天起，就一直被班長你照顧著，尤其是年紀最小的喬喬，其實仔細想想，你也比我們大不了多少歲，喬喬今天唱的這歌，也是我們想跟你說的話。”

　　臺上的女兵仍在認真唱著。

　　“我的老班長，謝謝你給了我堅強，天黑我已不會再害怕，再苦也不會掉眼淚……”

　　*

　　天色將明。

　　藏火酒已經全都喝完了，起義軍的亡魂們站在龍門關上，目光從向東轉向了西邊。

　　“真繁華，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