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衣服解開，蘇溪瞬間怔住，瘦得脫形的身體，肋骨根根分明，骨盆形狀清晰可見，皮包骨的典型，這已經是惡液質的狀態了。

　　這樣的身體，五臟六腑自身消化損耗，功能大為減退，即使鼻飼都沒法補給營養。

　　“還剩……幾個月？”

　　“……”

　　“不過一個月？”

　　“……”

　　蘇溪一直不回答，裴烈急了：“到底還能活多久？”

第二百六十六章 保命也要保腿

　　“就他這樣的大嗓門和大眼睛，”蘇溪停頓一下，“要麼是回光返照，要麼就是能活很久。”

　　裴烈從來沒覺得蘇溪這麼能吊人胃口。

　　陸少安先是悶笑然后是冷笑，直到笑得滲人：“我這樣子活很久有什麼意義？裴烈，你告訴我！換成是你，愿不愿意這樣活？！”

　　蘇溪沒有忽略陸少安膝蓋處的異常青紫和身上的異味兒，那是腐爛的味道，代表生命被侵蝕失去活力，再也無法逆轉。

　　“女醫蘇溪，我的腿廢了吧？”陸少安異常冷靜。

　　“嗯，差不多，”蘇溪戴上手套，用力摁了陸少安膝蓋以下的部分，閉上眼睛又睜開，“必須盡快截肢，不然有生命危險。”

　　“想想辦法！”裴烈急了，“少安的擊劍、馬術、舞蹈、武術……樣樣精通，沒有腿可……”

　　“要命還是要腿？”蘇溪努力抽離私人情緒，“自己選擇。”

　　“裴烈！裴烈！”陸少安兩眼血紅，“你們拼死救我，我當時怎麼說的？我寧愿死在戰俘營，也不要小七看到我這副模樣！”

　　“你說什麼來著？還有女醫蘇溪！我還真特麼信了！我信了！”

　　“現在呢？！問我要命還是要腿？！”

　　陸少安在瘋狂的邊緣。

　　蘇溪腦海中有個念頭一閃而過，說道：“三個臭皮匠 勝過諸葛亮，江州名醫可不止我一個！”

　　“現在怎麼辦？”裴烈急于知道結果。

　　“讓他閉嘴，穩定情緒。子琰，派人找楊瑞麟，就說我需要輸液裝備，糖鹽都要。”蘇溪從箱子里取出一包粽子糖，打開。

　　“少安現在吃什麼完全不消化，吃什麼拉什麼。”裴烈心急如焚。

　　“糖分通過舌下靜脈叢直接吸收，不需要消化道轉運，”蘇溪硬塞了一顆糖到陸少安嘴里，“七姐還盼著你回來呢，不管愿意不愿意，照我說的做。”

　　“我……”陸少安還想說什麼，就乖乖地含著糖。

　　“含在嘴里，直到完全化開。今晚，這包就歸你啦。”蘇溪才不管陸少安怎麼想。

　　不出半小時，裴烈帶來了全套輸液裝備，生理鹽水和葡萄糖水。他真不知道霍曼和江州匠人們能做出這些東西來。

　　蘇溪熟練地拍打血管，穿刺，雖然找靜脈麻煩了一點，好歹順利扎上了，調節好速度，安慰陸少安：“聽我的，還能一試。不聽，等死的機會就大一些。”

　　“不要告訴小七。”陸少安閉上眼睛，剛才的力氣完全靠一口氣硬撐，緩下來就虛弱得不行，根本顧不上蘇溪對他做什麼。

　　“子琰，給陸少帥保暖、翻身、拍背……”蘇溪估算了一下，要做的事情很多，這是目前為止遇到最兇險的病人。

　　裴烈照做，不假他人之手。

　　陸少安喘勻了又開口：“我既想保命，又想保腿，子琰說我有個兒子，我想陪他玩兒……不想坐在輪椅上。”

　　“看情況。”蘇溪作了最壞的打算，如果陸少安進多出少，或者進多出多的話，只能考慮用最快的速度截肢保命。

　　只是，陸少安膝蓋下的傷很蹊蹺，膝蓋瘀血全在下方，上面沒有任何損傷，顏色鮮紅，看著特別怪異。

這到底是怎麼受的傷？

　　裴烈在蘇溪面前，不用隱藏，整個人生動許多：“這是刑訊傷，你可能沒見過。”她出生在和平年代，怎麼會知道這些？

　　“嗯，”蘇溪愉快地決定，上陣父女兵的時刻到了，“子琰，你能不能現在請我爹過來？我爹不在蘇宅，就在大林寺。”

　　“現在？”裴烈點頭，很快就從另一個門離開。

　　蘇溪搬了張椅子坐下，按時塞糖，也不和他閑聊，明明是危重病人的樣子，偏偏中氣十足，也是個異類。

　　“別告訴小七。”陸少安第二次要求。

　　“我平常在裴家，不是出去上課，又是去練字，忽然從今天開始窩在房里不出門，”蘇溪眉頭緊鎖，開始草擬治療方案，“你覺得能瞞幾天？”

　　陸少安又閉上眼睛，只剩沉重的呼吸聲。

　　等到蘇仁行來，已經是兩小時之后的事情，蘇溪喂完了一包糖，掛掉了一瓶葡萄糖水，發現陸少安的臟腑功能比想象中的好。

　　即使是見過各種病人的蘇仁行，檢查陸少安傷口時也是神情凝重，一遍又一遍把脈，一遍又一遍地問。

　　本著不在病人面前討論的原則，蘇溪、蘇仁行和裴烈窩在臥房說話。

　　“是藥三分毒，”蘇仁行的眉頭打結，“中藥傷胃，我這兒沒有方子可以用。”

　　蘇溪單手托腮：“先靜脈輸液一天看看，然后再做鼻飼，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子琰，陸少帥的體質是不是異于常人？比如受傷恢復比常人快？”

　　裴烈點頭：“他的體質與李副官的有些相像，讓人羨慕。”

　　“沒有明確可行的方法，只能每日調整，保命并不是最難的，”蘇溪憂心忡忡，“爹，保腿有沒有可能？蘇家秘藥什麼的？”

　　“除非身體恢復三成，不然……”蘇仁行停頓一下，“秘藥是虎狼藥性，現在用藥就是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