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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烈執意守在蘇溪的臥房,握著她比平日更涼的手,望著她蒼白的小臉和微蹙的眉頭,恨不得把身體的熱量分給她。
她不醒,他無法安心。
落日靠著裴烈,兩前爪搭靠在床榻邊,時不時拿鼻子觸碰蘇溪的被子。
火盆燒得很旺,沒坐一會兒,裴烈就熱出汗來,把軍大衣脫了掛在架子上,又回到床榻邊。
這時才生出一絲疑惑,落日沒有坐車,不知道走了哪條道,卻比他們更早到達竹海。今天如果沒有它,蘇溪會受更嚴重的風寒。
想到這里,裴烈的心頭一熱,伸手撓了撓落日的下巴,輕聲說:“謝謝。”
落日打了個大呵欠,就這麼睡著了,睡著睡著,從床沿滑落,徹底趴在了地上。
裴烈凝望著蘇溪,從驚魂未定到漸漸平靜,蘇仁行說她沒事,只是來了月事,女孩子每個都會來。
當時他邊聽還邊回想著她說自己未成年壞笑的樣子,心中還有些竊喜,這下,她算是成年了。
可是蘇仁行后面的一段話,將他打入深淵:“溪兒回到江州幾經生死,積勞成疾。起初,我自信可以將她的身體調養好,可是現在看來,她是落了病根的。”
“裴少帥,不瞞你說,溪兒很可能無法生兒育女。麻煩你再考慮一下,明日訂婚的事情。”
“裴少帥,不要沖動,也不要意氣用事。不孝有三,無后為大,當初我因為溪兒走失,如霜數次沒了孩子,承受的各方壓力,你是無法想象的。”
“裴家家大業大,這種壓力只會更多。”
“與其到時與溪兒互相傷害,不如現在想清楚,避免不必要的彎路。”
蘇仁行的每一句話,都像盆盆冰水,將裴烈淋得寒意徹骨。
不論何時何地,蘇溪都有讓他安定心神的力量,很快裴烈平靜下來,以他自有的權衡與殺伐決斷,只是一刻鐘時間,心中便有了決定。
“落日,守著蘇溪。”裴烈擱下一句話,不舍地離開臥房。
相比起客廳的愁云慘霧,進入的裴烈卻神清氣爽。
四雙眼睛齊刷刷地盯著他。
裴烈擲地有聲:“蘇伯父,我考慮得很清楚,明日訂婚照常。訂婚本就是走個儀程,送聘禮向江州城百姓表明娶親之意。”
裴大帥一拍腦門:“兒子,你這是要讓我絕后嗎?”
裴夫人錯愕地盯著兒子,他這麼快就考慮清楚了?
裴烈難得有笑容:“蘇大夫只是說有難度,又沒說一定不能生。溪兒還小,有的是時間。就算萬一真的生不了,父親母親你們還能生。”
裴大帥和裴夫人面面相覷,忽然兩人都紅了臉,這孩子說的什麼話?
蘇仁行和尹如霜簡直不敢相信,留過洋的人都這樣嗎?不,楊瑞麟留過洋,卻有五個妻妾。
裴大帥還要說什麼。
裴烈卻先開口:“父親,相比起各種欺瞞想要把女兒嫁進裴家的富戶世家們,蘇大夫坦蕩真誠,比他們好得太多。”
裴夫人還想說什麼。
裴烈又回答:“娘親,您收了那麼畫像和照片,就能肯定所見即所得?如果真是那樣,為何江浙畫師奇貨可居?照像館總被不滿意的客人責怪?”
裴夫人這才反應過來,她兒子哪里是不愛說話,根本就是看人下菜,懶得說。今天一下子說了這麼多,讓她無言以對。
唉,有這樣的兒子,她真不知道高興還是難過。
說完,裴烈又掏出厚厚一疊紙,遞到父親面前:“父帥,您走遍華夏,征戰南北,除了娘親以外,見過哪位女子能有這樣的構想?”
裴大帥和裴夫人把紙張細看了一遍,驚得目瞪口呆,難怪當日蘇溪寫婚前協議文書那麼爽快,還添加了附屬條款。
是啊,這樣的女子,他們也是第一次見到。
裴大帥一拍桌子站起來:“行,明日照常訂婚,三個月后結婚。夫人,我們下山。老蘇,還是那句話,不管什麼藥什麼補品隨意支取。”
蘇仁行也驚到了:“裴大帥,裴夫人,裴少帥,不用再考慮一下?”
裴夫人也想去看望蘇溪,問夫君:“走這麼急做什麼?溪兒還沒醒呢。”
裴大帥豪氣沖天地擺手:“溪兒有爹娘照看,還有我們兒子陪著。我們在這兒礙什麼事?回家再努力!”
“努力什麼?”裴夫人沒反應過來。
“兒子說得沒錯,我們還能生!”裴大帥一把抱起夫人,大笑得離開。
“胡說八道!”裴夫人羞紅了臉,使勁捶使勁掐。
裴大帥哎喲哎喲地大步離開,卻始終沒放手。
蘇仁行和尹如霜到現在也不敢相信,這麼大的事情,就這麼定下來了。
“蘇伯父,蘇伯母,明日會有車上山接你們,一切程儀都不會少,”裴烈明確自己的態度,“我裴烈說話,一言九鼎,絕不食言。請你們放心。”
第二百一十一章 江州沸騰
蘇溪在裴家暈倒,裴家警衛在城內飆車的事情,不徑而走,速度之快讓人瞠目結舌。從裴家仆傭一直到江州全城,都在討論裴家訂婚是否會取消。
楊瑞麟回到楊宅,陪楊老夫人接待完所有客人,獨自坐在花廳發呆。
楊老夫人已經很久沒見到孫子這麼頹廢,問:“麟兒,你這是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