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蘇溪放在床榻上,替她掖好被子,裴烈筆直地站在床前,凝望她苦哈哈的睡顏和緊蹙的秀眉。
蘇仁行清了清嗓子,臉色凝重:“裴少帥,請回吧。溪兒醒了,我們自會問清楚。”
裴烈也不堅持,徑直離開。
尹如霜坐在床榻邊,撫著蘇溪的短發,嘆氣再嘆氣。
蘇仁行握著尹如霜的手,問:“你在想什麼?”
尹如霜回望他,幽幽嘆氣:“仁哥,溪兒剛回到我們身邊,還沒能相處幾日,說不定就要嫁人了。都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我舍不得。”
蘇仁行完全不擔心:“如霜,江州城想娶溪兒的男子不少,也常有媒婆來說叨,但是溪兒有自己的想法,她早說過不想嫁人,你呀,就愛操心。”
“可是,女人哪有不嫁人的?”尹如霜愁眉不展,“過了大好年華還不嫁,熬成老姑娘想嫁好人家就更難了,總不能孤獨終老吧?”
“我都說了,不是沒人娶,只怕溪兒不想嫁!”蘇仁行拍著妻子的手,“你現在既舍不得她嫁人,又怕她變老姑娘。老話說得好,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
“要我看,男也怕娶錯妻。你看李副官多精明干練的人,再看看他妻子的那副樣子,要不是溪兒在,連孩子都沒了。”
“溪兒自有她的福氣,隨她去,你不用操心。”
尹如霜想到李副官的妻子,就像生吞了蒼蠅一樣膈應,“她暈過去以后,一直是我在照料。吃飯吧唧嘴,吃東西只顧自己,成天怨這怨那,真是頭疼死了。”
蘇仁行淺笑:“就因為李副官的爹娘怕他有去無回,只想匆匆訂親洞房給李家留個后。但凡心里有兒女的父母,誰會同意這樁親事?所以,急得火燒火燎的他們被媒婆騙了,最后進家門的就是現在這個。”
“所以,我們不要操這份心,溪兒有自己的想法,既然她把我們看得如此重要,我們寧可幫不上忙,也不要給她添亂惹麻煩,是不是?”
“也是,”尹如霜想通了,忽然又嗔怪,“嫁妝還是要準備的,不然會被人說三道四。”
兩人就這麼聊啊聊,尹如霜靠在蘇仁行懷里睡著了。
蘇仁行熬夜是常有的事,看著沉睡的妻兒,心里很充實。他心里很清楚,如果沒有蘇溪,如霜現在又會是怎樣的癲狂模樣。
僅憑這一點,就能讓蘇仁行打起十二分精神守護她們。
……
裴烈獨自走在鵝卵石鋪就的小路上,山風凜冽,把他被酒精催化的大腦,吹得清醒無比。
作為統帥,得力干將肯定不只李副官,但最心腹的還是他。多年征戰,他倆之間的默契非同一般。
蘇溪讓他另挑人選,他信她,只能琢磨著挑誰來擔此重任。
裴家在軍閥林立的割據陣營中,地盤不是最大,軍隊數量也不是最多,卻綜合實力最強。就是因為裴家坐擁華夏最富庶的江浙兩地,所以裴家的政敵眾多。
李副官出事是意外,調查出來所有的證據都指向意外,但是裴烈不這麼認為,看似毫無疑問的事情才最可疑。
可現在是過年,指派警衛營四處調查,更容易打草驚蛇,所以他先行放假,借著給蘇溪養病的理由,先把蘇家保護在山上。
其實,更主要的原因是,避免母親每年一度的終極催婚。
一想到這個年可以過得耳根清凈,裴烈的心情就很不錯。
可是當他走到自己的房門前,意外發現門鎖記號被人動過了,常年征戰養成的警覺,立刻拔出暗藏的手槍,像平常一樣打開房門,背靠墻摸進去。
就在裴烈向隱約的人影靠過去的瞬間。
嗤一聲響,一根蠟燭燃起了光亮,熟悉的嗓音響起:“烈兒,是我。”
裴烈瞬間收好槍,發現母親坐在屋子里,心里像被人塞了一團亂麻,勉強扯嘴角:“母親。”
裴夫人保養得極好,看起來最多三十歲,眼神慈祥地望著寶貝兒子:“有這麼忙嗎?年夜飯都不和我們一起吃?”
“吃了。”裴烈回答得言簡意賅。
“和誰?”裴夫人聽了裴七的安慰,總覺得不太放心,讓人開車直奔裴家外宅,沒想到只有李副官和裴家軍醫團在,打聽到的結果讓她吃驚,竟然到竹海來了。
知兒莫若母,雖然在裴夫人這里不太行得通,多半時間她都不知道兒子在想什麼,但是到竹海來,她還是清楚的,避開她。
“蘇家。”裴烈據實以告。
“兒子,你實話對我說,”裴夫人這次是來找答案的,“你是不是看上蘇溪了?”
裴烈動了動嘴角,不置可否。
“烈兒!”裴夫人一看兒子的表情,就知道他又打算無聲抗議,“為娘只要你一句話,立刻就把媒婆打發了。”
裴烈還是一副老僧入定的樣子。
“你看看你,看看人家楊瑞麟,兒子女兒好幾個,最近又都懷上了。”裴夫人急啊,她怎麼能不急呢,兒子都二十四了,連個中意的姑娘都沒有,她什麼時候才能抱上孫子?
“哦。”裴烈應了一聲。
“哦完了,然后呢?”裴夫人真是快急死了,“你倒是給我個準兒啊!”
第一百五十三章 裴夫人
“沒。”裴烈很平靜。
裴夫人眼角的魚尾紋在顫抖,因為平日保養得極好,看起來最多三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