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瑞麟出門上車,一路飆到警察廳,傳令出去:“趙隊,密切注意來往、常駐江州城的東洋商人。有任何異動,隨時來報。”
警察們敬禮后全部散去。
幾乎同一時間,裴烈回到警衛營,傳下數道命令:
“李副官,跟蹤江州城所有東洋商人、船只和經營商鋪,摸清他們的日常活動、聯系和人際關系網。他們最看重的哪些資源,逐一來報。”
“是。”
“今天警察廳在山塘街有大行動,分三組人出去,巡視山塘街、大煙巷和花市街,密切注意聚眾行動。”
“是。”軍士們各司其職。
裴烈站在營帳前考慮著楊瑞麟的問題,在德國軍校學習的經驗,讓這兩年在戰場征戰的他,生出許多不同的想法。
比如,今天,蘇溪的說法讓解開了他多日以來的困惑,只是又加一道謎題,蘇溪能預知未來?
排除掉怪力亂神因素,裴烈還沒找到讓自己信服的理由。
四處征戰讓裴烈有相當敏銳的直覺,蘇溪當時不像在說謊,而且她目睹李石頭身份暴露時,驚懼憤怒的眼神讓他生疑。
裴烈是超級行動派,很快就到蘇家,目的很正大光明,保護裴家女眷;順便觀察蘇溪。
而蘇溪,在他們離開以后忙得團團轉。
巡查、陪裴家七小姐聊天、查看小少爺的狀況,教丫環們怎麼處理寶寶兩便,拍奶嗝……等全部忙完,蘇溪困得眼睛都睜不開了。
瞇縫著眼睛,蘇溪晃晃悠悠地往自己房間走,先是碰了石柱,然后撞了臘梅樹,之后沒注意絆在了臺階上,摔了個狗啃泥。
“就憑你還想著拯救天下蒼生?”蘇溪疼得當下清醒,順勢坐在石階上自嘲,“癡人說夢啊……”
仰望夜空,烏云重重,連一顆星星都看不見。
蘇溪愁云慘霧地發呆,穿越之前她二十八歲,穿來以后身體變年輕了,正好可以騙自己正值妙齡,可以當美美的小仙女。
只是這個時空對女子相當不友好。
男尊女卑、嫁出去的女兒 潑出去的水、女子無才便是德……條條枷鎖加身,為了醫術名揚江州,她豁出去才掙到現有的局面。
想以女名醫的身份,去指點楊瑞麟和裴烈,改變現有的江州城乃至整個江南地區,真心是白日做夢。
知道未來大事件這根金手指,給蘇溪帶來了無限壓力。現在是一九一八年,距離日本全面侵華還有幾年,那樣慘烈的未來,她真心愉快不起來。
穿越過來的一生會有多長,她不知道;這里是真正的江南水鄉,還是歷史的某個平行空間,還是不知道。
如此種種,對悲觀傾向的蘇溪來說,不嫁人才是不二選擇。畢竟在這個時空,像蘇仁行這樣的好男人,以她的運氣,根本不指望。
“我該怎麼辦……”蘇溪郁悶地自問自答,“愉快渡過每一天,能做什麼就做什麼,到日軍攻過來前一天了斷自己?”
“人生來就是為了改變世界的,就這麼決定了,能救一個是一個,盡力就好。”
理順了紛亂的思緒,蘇溪神清氣爽地、一瘸一拐地走回自己的房間,倒頭就睡,有個好夢也是美事啊。
一墻之隔,裴烈凝望著滅燭的花窗,沒想到,蘇溪是這樣奇特又彌足珍貴。
夜深人靜,蘇宅完全安靜下來。
……
裴烈坐在營帳里,看完李副官送來的東洋商人資料,心中了然,果然他們的目標就是在最短的時間獲得最大的利益、用最少的大洋獲得最多的物資。
東洋商人做暴利的買賣,比如大煙膏、賭坊、酒館……但是他們自己卻過得很節儉,原因無非就是日本政府要抽重稅,為戰爭作準備。
裴烈目光炯炯地盯著地圖,他生來與別人不同,每晚睡兩個時辰就能精力充沛,大戰時,熬三五天不睡覺更是小菜一碟。
正因為如此,他比其他人有更多的時間思考謀劃。
發動戰爭拼的是人力物力財力,既然日本已經謀劃許久,他就要在最短的時間里給予最嚴重的破壞,首當其沖地就是搞垮日本商人的貿易。
楊瑞麟之前大力禁煙、這次在山塘街挖出了暗藏的大煙膏,無疑造成他們的巨大損失,他在大煙巷遇襲受傷絕非偶然。
甚至于這次疫病,都可能有他們的推波助瀾。
而橫空出世的蘇溪,用她令人精嘆的醫術和處置,控制疫病,還破壞了李石頭吞掉杏和堂的計劃,也會被他們當成眼中釘肉中刺。
這就是李石頭恨不能咬蘇溪的原因。
想到這里,裴烈站起身來,驅車去了警察廳。
到警察廳門前一看,果然,楊瑞麟也是行動派,里面燈火通明,警察們進進出出,忙碌得不可開交。
裴烈沒有按照進警察廳的規距,而是直奔楊瑞麟的辦公室。
楊瑞麟見到裴烈很是詫異:“你怎麼來了?”
裴烈意有所指:“你有沒有想過,大煙鬼們骨瘦如柴、畏光、氣力全無,沒人愿意去也就算了,你身手敏捷、拳術凌利,為何去大煙巷總是遇襲?”
“什麼樣的大煙鬼能夠傷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