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會,”蘇溪點頭,“雖然我知道裴家出得起很高的診金,但我不希望賺這個診金。對我來說,沒什麼比順產更好的事情了。”
“我們走!”裴七小姐在周家人詫異的眼神里,被丫環們簇擁著離開了。
楊瑞麟向蘇溪豎起大拇指:“裴七是裴家最厲害的小姐,沒有之一。你真夠厲害的。”貓和老虎隨意切換的悍妞兒,也是他剛才一言不發的原因,實在不好惹。
蘇溪完全顧不上搭理楊瑞麟,看向周夫人和周睿:“周家老爺到底什麼情形?現在就告訴我,方便準備東西。”
周夫人慌張地看向周睿。
“大煙毒。”周睿艱難地擠出三個字。
“……”蘇溪一臉懵,隨后坦白相告,“這個超出我的能力之外,你們找我沒什麼意義。我只是大夫,不會起死回生。”
“他現在時而清醒,時而糊涂,我們想知道他發生了什麼事情,”周睿的兩眼布滿血絲,“我們知道大煙毒無藥可解,只希望你能讓他清醒的時間長一些。”
蘇溪奔回房間,往雙肩包里裝了足夠的醫療用品,然后往大門走:“我盡量。蘇伯伯,我從沒見過大煙毒,幫個忙唄。”
蘇仁行二話不說,提了診箱和尹如霜交待一下。
楊瑞麟立刻會意:“你們放心,我會守在這里,保證尊夫人的安全。”
蘇溪踏出蘇家門,看到了一列周家護院,暗暗吐槽,周家這是打算當強盜哇?幸虧她沒有硬碰硬,不然……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
兩輛馬車一前一后,正在等他們。
蘇溪和蘇仁行上了周睿的馬車,周夫人的馬車率先跑起來。
周睿近乎貪婪地望著窗外飛快掠過的景象,又看著蘇溪。
蘇溪坐得筆直,一臉淡漠,琢磨著讓人保持清醒的方法。
然而,現實往往比想象得更離奇,當蘇溪進入周宅,看到周老爺的瞬間,眼睛都直了,這……還能稱為人嗎?
頭發所剩無幾的大面積斑禿,極度消瘦凹陷的臉頰,空洞的眼神,喃喃自語著什麼,掉光滿口牙的癟嘴,特別分明的骨骼輪廓,活脫脫的人形骨架。
如果只是這樣也就算了,緊貼骨骼的皮膚潰爛得相當嚴重,整個房間彌漫著濃重的異味兒。
蘇溪戴上口罩,努力平復受驚過度的小心臟,問一旁服侍的男丁:“吃過什麼?喝過什麼?”
男丁很為難地看了一眼周夫人和周睿:“不管喂什麼,滴水不進。”
周夫人身體一晃,又迅速穩住,問:“蘇大夫,這樣能活多久?”
蘇溪和蘇仁行又去查看了二便,兩人的意見相同,不是今晚就是明日。
第九十八章 周家劇變
蘇仁行將周夫人和周睿拉到一旁:“不是今晚就是明日,準備后事吧。”
周夫人暈了過去,被陳娘扶出去休息。
周睿半仰著頭,努力眨回快溢出的淚水,咬牙切齒地像頭受傷的惡獸隨時準備撕碎一切,包括自己。
蘇溪冷眼旁觀,如果是以前,她會想盡一切辦法;可是現在,她只是靜靜看著,思考用什麼辦法可以讓人清醒過來。
周睿硬撐著走到蘇溪身旁,哽咽著:“蘇溪,你好好想想,還有沒有辦法?”
“我沒辦法救活他,”蘇溪直視周睿的眼睛,說出最真實殘酷的事實,“能不能讓他清醒,我也沒把握。”
周睿急切地握住蘇溪的雙手:“你再想想,再好好想想……你……”
蘇溪厭惡地抽回雙手:“周大少爺,你太強人所難了。他已經奄奄一息,勉強用藥只會死得更快。我沒有辦法。”
周睿又看向蘇仁行:“蘇大夫,請您想想辦法,我不求你們治愈,只求你們能讓他保持清醒,我要問清楚。”
蘇仁行沉默片刻,開口:“大少爺,針刺全身各大痛穴,可以讓你家老爺清醒,也會因此而死……清醒的時間無法確定……可以考慮一刻鐘。”
“考慮清楚以后,簽下生死狀給我,以免不必要的麻煩。”
周睿把牙咬得咯咯響,點頭:“是,我要為他報仇!”
蘇溪有些不可思議地望著蘇仁行,針灸還有這種技能?
“我施針時,你回避。”蘇仁行囑咐在先。
“為什麼?”蘇溪可不想錯過這麼好的觀察機會。
“疼痛而死的過程,你不會想看的。”蘇仁行當大夫多年,再加上生活的磨礪,心已經磨得很硬了,但蘇溪不是,她的心很軟。
那種情形的慘烈程度,她一定受不了。
蘇溪也是經歷過無數次生離死別的人,眼神異常堅定:“我受得了。”
一刻鐘以后,蘇仁行接過周睿寫下的生死狀,又布置了不短的時間,開始施針。
一針又一針,每一針都讓周家老爺的臉部表情越發猙獰扭曲,綁住他的大床,都被掙得哐哐作響,十二針齊下。
慘叫連連的周家老爺突然雙眼曝睜,吼道:“睿兒,東洋人!東洋商人!殺了他們!殺了他們!!!”
蘇溪聽得心驚肉跳,耳膜震得嗡嗡響。
周睿緊握著雙手,生生地把掌心掐到出血,兩眼血紅。他希望父親清醒的時間越長越好,同時也會清醒地感知疼痛煎熬,他不忍……矛盾的想法幾乎要把他折磨瘋了。
“去那里地下……挖開……就會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