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楊三少爺失望了,真是抱歉,”周睿溫潤的臉龐未變,“只是,我想知道你這麼做的原因。”
楊瑞麟一陣冷笑:“你覺得這樣子已經很慘了是嗎?我告訴你,慘是沒有盡頭的。你去大煙巷,你見過最近橫死街頭的大煙鬼嗎?”
周睿的眼神閃了一下,略有心虛地瞥向蘇溪。
蘇溪注意到了,周睿的心虛和慌張,與她之前提到大煙時一樣。
“剛才在外面,周冰自愿成為蘇溪的助手。除了我,其他人都反對,包括蘇溪。你娘,也就是周夫人求我說,她是個福薄之人,兩個兒子都折在火里,一死一傷。”
“周睿,我娘大概是最福薄之人,三個兒子,兩個折在大煙里,變成行尸走肉。”
“剩我一個,還在為你們周家的爛攤子奔忙。”
“現在你知道原因了嗎?我要為兩個哥哥報仇!”話音未落,楊瑞麟瞬間拔出手槍,頂著周睿的眉心。
周睿端坐著一動不動,又翻開了一些帳冊,慢條斯理地開口:“楊三少爺,冤有頭債有主,這筆帳算不到我頭上。”
蘇溪的心跳驟停了一下,然后瘋狂地砰砰跳,捂住胸口的手,手心一層密密的汗水。
楊瑞麟會開槍嗎?
想阻止,蘇溪張了張嘴發不出一點聲音,想起來卻手腳發軟怎麼也動不了。
第六十六章 大煙膏
周睿卻出人意料地平靜:“殺了我你哥就能變成原來的樣子,開槍。”
楊瑞麟咆哮:“你以為我不敢嗎?!”
周睿沒有回答,反而與蘇溪的視線交匯,平靜如水:“你也相信周家販賣大煙嗎?”
蘇溪緊張地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楊三少爺,如果你認定周家罪無可赦,就不要浪費子彈。畢竟我死了,周家還要發喪,嫡長子的喪儀是筆不小的開銷。”
“留著我那筆開銷治理疫病吧。”
“周家的人,除了我、周冰和我娘親,但凡需要你都可以調走。”周睿雖然平靜,眼圈卻是紅的,憂郁與沉重似乎壓得他透不過氣來。
楊瑞麟沒有放下槍。
“楊三少,在你左手邊的柜子里,有塊大煙膏,只要你想,我可以吃給你看。”周睿緩緩抬起頭,黑亮的眼睛像清澈見底的泉水。
“你竟敢私藏???”楊瑞麟砰地就是一槍。
槍射偏了,貼著周睿的左臉頰擦過,鮮血順著臉頰淌下,彌漫著皮肉燒灼的異味。
蘇溪一陣陣地眩暈,雙腿軟得站不起來。
“大少爺!”一陣腳步,房門咣地推開,看護男丁闖進來。
“都給我們出去!”周睿厲聲喝斥。
男丁們驚駭莫明地退了出去,又把房門關上。
周睿眉睫緊鎖,緩緩伸手捂住嗡嗡作響的左耳:“請楊三少爺把大煙膏拿出來。”
楊瑞麟砰地又是一槍,周睿手邊的茶盞碎了。
蘇溪蹭地站起來:“楊瑞麟,你夠了!”轉身到柜子里翻出了一個小木盒,打開盒蓋,里面有一個用紙包住的沉甸甸的膏狀物,隱隱透著深棕色。
這……就是大煙膏?
蘇溪覺得自己要心臟病發作了,這穿越得太刺激了。
“蘇溪,打開看看。”周睿的聲音有些顫抖。
蘇溪剛要打開,被楊瑞麟一把奪過去。
“他讓你打開就打開啊?!萬一是迷藥之類的,一屋子都……”楊瑞麟把大煙膏扔在地上,包裹的紙破了,粘乎乎的膏狀溢出來,在火盆的溫暖下,散發著濃郁的香氣。
一陣極為熟悉的香味彌漫在蘇溪的鼻腔里,這……是大煙膏?
“不準聞!”楊瑞麟一把拽走蘇溪,把大煙膏踢得老遠。
蘇溪用力掰開楊瑞麟捂住她口鼻的手,深吸一口氣:“周大少爺,你拿巧克力充大煙膏,未免也太敷衍了吧?”
巧克力的味道,一定沒錯。
楊瑞麟再舉槍,瞄準了周睿的心臟:“這里,就算蘇溪也救不了你。”
蘇溪凌亂,為什麼被夾在中間?招誰惹誰了?!
周睿笑了,苦澀難當:“蘇溪,周家開在鮮魚巷的,是父親借鑒了上海和天津衛租界的可可館,想著江南富庶之地,或許也有不錯的營收。”
“鮮魚巷靠近山塘街,小橋流水人家,即使客人不多,周家用來招待天南地北的客人,也算是個臉面。”
“開業當天,周家遍請江州城乃至江南地界的富豪弟子,舞龍舞獅唱戲雜耍,熱鬧非凡。整整兩個月門庭若市,慕名而來的客人們比趕去上海坐火車的還要多。”
“負責與洋人接洽進貨的是周家大總管,父親的左膀右臂,鮮魚巷可可館也是他一手打理。父親帶我去蒙古談生意,快馬加鞭來回需要半年。”
“等我們回來就發現不對勁,鮮魚巷開了好幾家可可館,可可館里早就不是這種香味……而是大煙的味道……”
楊瑞麟再次額頭青筋爆跳:“吃人不吐骨頭!周家栽贓背鍋的事情做得真是順手!”邊說,邊一手槍柄砸向周睿。
蘇溪快如閃電阻止,握住槍管的手被涼得打了一個寒顫:“楊老夫人的話,你當耳邊風麼?!”
“你護著他!”楊瑞麟摔了手槍暴走,“你竟然護著他!”
蘇溪攔住楊瑞麟,用力把他摁到椅子上,無視他像頭暴怒的獅子:“再亂動,我也把你綁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