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來了?”
“你怎麼出來了?”
兩人異口同聲地問。
“我去找蘇大夫。”
“我來找你。”
兩人又異口同聲地回答問題。
蘇溪走到車旁,楊瑞麟打開車門,順手接過她的包袱,調侃道:“你不會被周家掃地出門了吧?”
“……什麼嘴……吐不出什麼,挺適合你的。”蘇溪反唇相譏。
“你……”楊瑞麟舉高了拳頭,又放下,算了,好男不跟女斗,“這麼晚了,你找蘇仁行干嘛?”
蘇溪把百日咳疫情蔓延的事情,簡單敘述一下。
楊瑞麟聽得直皺眉頭。
“你來周家又是怎麼回事?”蘇溪問。
“警察廳這幾天通宵忙著銷藉,我覺得不正常。”楊瑞麟熬得兩眼通紅,腮邊青青的胡茬。
蘇溪想了想,還問一句:“說實話,你有沒有抽過大煙?”
楊瑞麟一怔:“干嘛?”
蘇溪把抽大煙的成年男子染上百日咳以后死亡率飆高的想法,全盤托出。
“一口都沒有。”楊瑞麟鄭重其事地回答。
“去杏和堂。”蘇溪輕舒一口氣,靠著車門。
車內安靜下來。
楊瑞麟摸著下巴的胡茬,得意洋洋地說:“所以,你還是心里有我。”
沒反應,沒抬杠。
回頭看時,蘇溪已經睡著了。
第五十九章 來勢洶洶
事實上,楊瑞麟的車都沒能開到杏和堂所在的街上,就被扶老攜幼的人群擋住了去路,聽到停不下來的咳嗽聲,趕緊戴上口罩。
不出三分鐘,楊瑞麟就覺得悶得慌:“哎,哎!醒醒,到了!”順便敲敲座位。
蘇溪沒反應。
“醒醒,到杏和堂了。”楊瑞麟又喊了一聲。
還是一動不動。
“有病人!”楊瑞麟湊到蘇溪耳畔,輕聲一句。
蘇溪閉著眼睛哼哼:“稍等一下,馬上就來。”
睜開眼,就被近眼前的大臉嚇得撞上了車窗,揉著撞疼的腦袋,惡狠狠地瞪楊瑞麟。
楊瑞麟把包袱背在自己身上,開口:“下車,到處都是病人。”
蘇溪下了車,一臉懵地看著被堵得水泄不通的路口,聽到此起彼伏的咳嗽聲,傳播的速度遠遠超出她的預計。
四下張望,還有人在往這條路上走。
計劃趕不上變化。
蘇溪隨即搖頭:“必須把所有大夫全都動員起來,只靠杏和堂是杯水車薪。”
楊瑞麟冷笑:“你還指望朱孫李啊?不怕他們在背后捅刀子?”
蘇溪很泄氣,從包袱里取出口罩遞給楊三少,“把這些送給蘇大夫,他絕對不能倒下。”
楊瑞麟接過口罩,仗著大長腿的優勢,奮勇擠進人群,足足花了一刻鐘才擠到蘇仁行面前,交付了口罩。
蘇仁行聽了楊瑞麟的說明,一拱手:“有勞蘇小大夫惦記,我這里還能應付。現在最緊要的是,不能再有更多病人,否則江州會變為死城。”
楊瑞麟點點頭,又分開人群擠回車前。
蘇溪緊張地上下打量,確認他沒事,又問:“哪兒有江州街市地圖,越大張越好。”
“警察廳和我家書房,還要什麼?”楊瑞麟微微皺眉,奔波半天,腰側的傷口越來越疼了。
“我們要做一張死亡分布圖,動員全城力量,一起對抗疫病,”蘇溪平靜而冷淡地開口,“疫病面前,沒人能自保,包括朱孫李。”
“還有,這是我給周家畫的規劃圖和防疫病的方法,你照這個護住楊家,”蘇溪從包袱里翻半天找出一撂紙,“楊老夫人絕對受不了這次折騰。”
楊瑞麟接過去逐頁翻開,一目十行地掃了一遍,打開車門:“上車。”
“去哪兒?”蘇溪問歸問,上車速度很快。
楊瑞麟沒有回答,趁后續的人群堵住整條街之前,掉轉車頭向警察廳駛去。
蘇溪趴在后車窗,看著越來越多的燈籠在匯集,心煩意亂。
“在想什麼?”楊瑞麟從車后鏡里瞥過去。
“我在想,自己能派多大用場、能救多少人?”蘇溪悶悶地回答。
車最后停在了警察廳門前,楊瑞麟招呼蘇溪下車,直奔自己的辦公室。
沿路遇到的警察也有咳嗽不止的,蘇溪看了更加著急。
楊瑞麟叫來兩名警察文職,將這三天報來的死籍,每人按區域劃分統計死亡人數,半小時后有了結果。
最早出現死亡人口、死亡人數最多的是大煙巷,共七十五人;山塘街與大煙巷三河之隔,感染百日咳的人數最多,目前為止死亡六十四人。
因為山塘街出殯,必須經過花市街,所以那里已經成為第三高發區,目前為止還沒有死亡人口。
城北和城西一共死了四十二人。
這些全都是成年男子,夭折的孩子還不在統計范圍之內。
相應的,凡是出現死亡人口的都是之前抽大煙人數最多的幾個區。
楊瑞麟肯定了蘇溪的推測,抽大煙的人更容易死于肺部疾病,甚至是只對幼兒有危害的百日咳,都能致他們于死地。
抽大煙的時間越長,死得越快。
蘇溪雙手捂臉,沒抗生素、沒器械、連聽診器都沒有,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
之前設想的青霉素是完全沒可能,還有什麼可以就地取材的抗生素嗎?
蘇溪的腦袋里飛快地過著每一種抗生素的名字,不對,只能從已經作廢不用的抗生素開始想,突然一個藥名跳出來——磺胺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