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骨肉天性吧。

　　抱著白西月，江折柳不舍得撒手。

　　自從阿青離開，他就再也沒有和任何一個人有過如此親密的接觸。

　　把白西月抱在懷里，江折柳恍然有種感覺，他渾渾噩噩過了二十八年，從這一刻起，自己好像又活了過來。

　　二十八年前，因為阿青的離開，他失魂落魄，再也沒有生機和活力。

　　二十八年后，因為阿青給他留下的孩子，他死寂的心，再一次鮮活地跳動起來。

　　兩個人不知道相擁了多久，白西月甚至覺得自己整個后背都被他哭濕了。

　　她拍了拍他，小聲開口：“先起來好不好，你……有點重……”

　　江折柳沉浸在悲喜交加的情緒中，猛然聽到這句話，這才記起她還有傷在身。

　　他立即直起身子，攬著她的肩急促地問：“傷口痛了嗎？哪里不舒服？”

　　白西月見過他的次數不多，但不管是之前見到的證件照，還是腫瘤用藥研討會上的視頻身影，乃至見到真人——每次見他，他永遠是高大挺拔，坦然自信。

　　什麼時候見過他如此狼狽的模樣？

　　眼睛又紅又腫，鼻頭也是紅的，淚痕掛在臉上和眼角，透著幾分滑稽。

　　白西月只覺得心里軟綿綿的，看著他焦急關切的模樣，忍不住笑了：“我沒事，你別擔心。”

　　江折柳扶著她，被她的笑容晃了眼，心里一酸，眼淚又差點掉下來：“你先躺下。”

　　白西月乖乖躺下了。

　　江折柳把她額前的頭發攏到一旁，又用指腹拭去了她眼角的淚。

　　他嘴唇動了動，想說什麼，卻又沒說出來。

　　白西月聽了季連城的話，知道他心里有多自責。

　　但她覺得，如今更應該慶幸。

　　慶幸他們知道了真相，父女相認。

　　二十八年不算短，可那已經是過去的日子。

　　未來還有很長，他們應該往前看。

　　過去的歲月固然可惜，正因為如此，才更要珍惜美好的未來。

　　她先開口：“鑒定結果出來了。”

　　江折柳絲毫不關心結果是什麼，在他心里，在聽到郁空青名字的時候，就已經認定了白西月是自己的女兒。

　　根本不需要做親子鑒定。

　　“所以，您是我的父親。”

　　對上白西月澄澈的目光，江折柳心里感慨萬分，千言萬語只化作三個字：“對不起……”

　　對不起，爸爸弄丟了你。

　　對不起，這麼多年，爸爸沒能陪在你的身邊。

　　對不起，讓你受了那麼多委屈。

　　對不起……

　　對不起……

第555章 你兇我我會哭

　　白西月看著他：“你不想認我？”

　　江折柳聽了這話，大驚失色：“怎麼會？我怎麼會不想認你！”

　　“那你道歉干什麼？”

　　“我是……”江折柳垂下眼，和白西月同樣濃密的睫毛安靜地伏在眼瞼之上：“月月，我對我過去的所作所為感到抱歉，我太笨了，我簡直……”

　　“你別這樣，”白西月去拉他的手，打斷了他的話：“過去的都過去了，以后的日子，你是想陷在自責里，還是想，我們一家人開開心心過下去？”

　　“我當然想……”江折柳猛地抬眼看她，目光里帶著不可置信的驚喜：“月月，你原諒我了？你不怪我？”

　　“怪，你這麼笨，連自己的孩子都認不出來，說不怪你，那是不可能的。”白西月笑了笑：“縱然，當初我留在你身邊，會很幸福。可是，如果沒有那場陰差陽錯，我就遇不到現在的爸爸媽媽，他們也很愛我，在我心里，和親生爸媽沒有什麼區別。”

　　江折柳不說話。

　　哪怕他知道，白西月這樣說，只是為了減輕他心中的愧疚感。

　　但父女分離二十八年，這種痛苦，又怎麼是一兩句話就可以化解的。

　　白西月又道：“何況，我們現在也相認了，以后的日子還很長——過去縱然有些遺憾，可人生從來不是十全十美的。”

　　“在能努力的時候，我們爭取不留遺憾。如果遺憾了，也要理智地面對，爭取改變。改變不了，就接受，然后繼續往前走——您想停留在原地，還是想和我一起往前？”

　　“如果想和我一起，想和木木一起，那以后，就不要再遺憾過去的事，也不要再說對不起了，可以嗎？”

　　江折柳眼里含著淚，重重地點頭。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白西月總感覺，郁三爺像個長不大的孩子，江折柳的形象也徹底顛覆，明明認了兩個長輩，她卻有種將來要帶三個孩子的預感。

　　事實證明，女人的直覺還是很敏銳的。

　　但目前來說，江折柳還沒有從自責的情緒里抽身出來，他點著頭道：“我愿意，我當然想和你，想和木木在一起。可是，我……我不能原諒自己。”

　　“我有個好辦法。”

　　“什麼？”江折柳認真地看著她。

　　“你不能原諒自己，是因為你覺得對不起我，在過去的二十八年里，沒有盡到做父親的責任，對不對？”

　　江折柳低下了頭。

　　白西月又說：“季連城說，做錯事的人，是要受到懲罰的。那，你愿意接受我給你的懲罰嗎？”

　　江折柳又看她：“我愿意。月月，你讓我做什麼，我都愿意。就是……就是……”

　　白西月奇怪地看著他：“怎麼了？”

　　江折柳喉結上下動了好幾次，緊張到口水都被自己吞下去，還不小心嗆到了，猛地咳了幾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