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西月臉上沒有什麼表情，她開口：“謝謝你告訴我這些。”

　　“不用謝，我是你叔叔，咱們可是一家人。”

　　“好，我下午還有會，你再吃點吧，我先走了。”

　　“哎你這就走？”

　　白西月已經站起來了，她點頭：“我會買單。”

　　“那個，月月啊，我來一趟省會也挺不容易的，你看……”

　　白西月道：“那你什麼時候走，我給你送行。”

第340章 我是不合格的女兒

　　劉志勇朝她走過來：“我不是這個意思。那個……”

　　他“那個”了半天，一句話沒說出來。

　　白西月只覺得心底洶涌的情緒幾乎要壓不住，忍著開口道：“直說，想干什麼。”

　　劉志勇這才道：“我和你嬸兒，一共生了四個孩子。也就是說，你有三個姐姐，一個弟弟。姐姐都嫁人了，就剩下一個弟弟——月月啊，這可是我們老劉家唯一一個男娃，是我們老劉家的根。這不，他也到了要結婚的年紀，我想著，想給他在東縣買套房……”

　　“挺好的，應該的。”白西月纖纖素手捏著包包的帶子，指甲幾乎掐在了掌心里。

　　見白西月如此不上道，劉志勇心里難免會著急：“你是他姐姐，條件又這麼好，他要買房子，你……你可得幫點。”

　　白西月腦子其實已經不怎麼轉了，她甚至覺得這個房間的空氣都有些污濁，凝滯得她幾乎不能呼吸。

　　但劉志勇說得這麼直白，她總算聽懂了：“要錢？”

　　劉志勇臉上有些掛不住，剛想反駁，又聽白西月問：“要多少？”

　　劉志勇顧不得臉面，開口道：“東縣現在的房價太貴了……”

　　“要多少？”白西月拿出了手機。

　　劉志勇眼睛盯著她的手機：“七八十萬的房子，首付就要二十多萬，我拼拼湊湊，也才湊了十萬……”

　　白西月看他：“所以，要跟我借十萬嗎？”

　　劉志勇吞了一口口水：“十萬不太夠，至少要十五萬。”

　　白西月覺得自己快站不住了，她勉強開口：“我，我有點不舒服，錢的事，我晚點給你打電話。”

　　她說完，轉身離開了包間。

　　劉志勇看她走遠，關了房門，興奮地搓手，坐回到餐桌旁，他拿起手機，撥了個號碼出去：“孩他娘，我跟你說，這次我們要翻身了！我們那個便宜侄女，很有錢啊！”

　　那邊問了句什麼，他接著說：“我在這邊都盯了好幾天了，她自己工作很好，醫生工資可是很高的。而且，她老公天天來接她，那輛車，我不認識，但我問了醫院的保安，人家說那車好幾千萬呢！幾千萬啊，我們再活一輩子也沒見過這麼多錢啊！”

　　過了幾秒鐘，他又說：“你是不是傻？就算她是我親侄女，可這麼多年，我對人家不管不問，上來跟人家要那麼多錢，人家能給嗎？別急，這事兒得慢慢來。放心，房子首付我肯定要，對，對……”

　　他掛了電話，看看桌上三四個菜，又拿起了筷子。

　　白西月出了飯店，走到拐角處，實在邁不動腿，靠在墻上，她慢慢平復呼吸和心跳。

　　太難受了。

　　想哭，又哭不出來。

　　胸腔里像是被什麼東西擠壓著，呼吸困難，心跳也像是要停止。

　　她捂著胸口，閉上眼睛，想告訴自己，這一切都是假的。

　　可她心里又真真切切地知道，劉志勇沒有撒謊。

　　之前覺得不對勁甚至有些奇怪的地方，現在都明白了。

　　王瑞珍費盡了心思，不想讓她知道真相。

　　她在努力做到一個母親應盡的責任，不想讓自己的孩子受到哪怕一點點的傷害。

　　可是……可是她不是她的親生女兒啊。

　　她身上沒有流她的血，她不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

　　這個殘酷的現實，深深地打擊到了她。

　　以后，她怎麼肆無忌憚在她懷里撒嬌？

　　怎麼理所應當享受她所有的照顧？

　　怎麼一進門就喊媽然后把所有的情緒都暴露給她？

　　可是……

　　可是，她就是我的媽媽啊。

　　她給了我無盡的愛，給了我所有的關懷。

　　她伴我成長，給我指引，既夸獎我，也會斥責我。

　　她是一個完美的母親，一輩子都在為我付出。

　　而我呢，我做了什麼？

　　和她做的這一切相比，我這個女兒……是多麼的不合格啊。

第341章 一切都會好的

　　白西月心底充斥著各種各樣的情緒，最后，所有的委屈、自責、心疼都化作那兩個字——媽媽……

　　她仰著頭，喉嚨像是被哽住了，嘴唇動了動，良久，才叫出這兩個字。

　　像是打開了她淚腺的開關，之前酸澀得難受卻流不出來的淚水，此刻卻不受控制地從眼角流下來。

　　媽媽，媽媽……

　　想起上幼兒園那天，哭得撕心裂肺，她哭，王瑞珍也哭，兩個人隔著幼兒園的欄桿，哭得像兩個淚人。

　　想起小學校慶的時候，她作為班級優秀學生代表，到主席臺上發言，王瑞珍被請到學校觀禮，她在臺上笑，王瑞珍坐在下面抹淚。

　　初中，有男生喜歡她，對她表白，讓老師發現，兩人都請了家長。王瑞珍看著她的目光只有欣慰：“我家月月長大了，有男孩子喜歡了，這是好事。”

　　高中……

　　大學……

　　讀研……

　　工作……

　　然后，她離婚了。

　　白西月的淚，流得更兇。

　　她曾經以為，她離婚，受傷最重的那個人，是自己。

　　可她現在才明白，當初比她還難受的，是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