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藍笑了,“佑天,我很高興,我不是......不是你的累贅,不是你的恥辱,我......我立了這麼大的功,沒有人......沒有人會用我的身份嘲笑你了”
曲佑天搖頭,終于能發出聲音,“對不起,對不起”
他其實知道當初因為她被控制的事,很多人對她不滿,他已經警告過,他以為她聽不到聲音就不會多想,他以為她沒有跟他訴苦就沒事,他忘了,她一直很敏感的。
是他害死了她,當日要殺燕吉的事,是他告訴她的,他沒想到她那時候就有了赴死的決心。
方藍摩挲著他的臉,“不要......不要怪皇上,是我求他的,我想......我想讓自己配得上你,我想讓蕊蕊能站得直脊背,讓蕊蕊......讓蕊蕊有個英雄的爹爹,英雄的娘親,這是我的愿望,跟......跟任何人無關”
她的視線已經開始發黑,腦子也不太清醒了,癡癡的目光用力的看著他。
“佑天,如果......如果我一開始愛上的是你,該多好”
如果當初救她的不是霍時玄,如果當初她先愛上的是曲佑天,該多好,在他還沒決定去邊境的那幾年愛上他,他們會有幾年日日相伴的好日子。
這些年,她似乎一直在等他,剛牽住他伸來的手,他便去了邊境,一走就是多年,好不容易回來,又升了官,又有諸事要忙,反反復復,走走停停,都是她一直在等。
她想過放棄的,可是他的手太溫暖了,看向她的目光太溫柔,給她的承諾太重,她喜歡他的責任感,喜歡他的錚錚鐵骨,所以,哪怕她一直等待,哪怕他的母親刁難,她還是舍不得放開他的手。
可是,現在不得不放開了......
方藍的手自曲佑天掌心滑落,闔上眼睛,失去意識前,她還是跟他抱怨了一句。
“曲佑天,這輩子,我等你等的太苦了,下輩子,換你等我了”
.........
大周與北燕的這場仗,在方藍死后的第十天,徹底平息下來。
燕金其實沒中毒,但方藍最后那聲高喊,徹底擾亂了北燕的軍心,畢竟,燕吉都被毒死了,誰也不知道燕金到底有沒有中毒,而大周沒有給他們喘息的機會。
那天,兩軍精銳盡出,方藍的死讓大周將士們殺紅了眼,悍勇無比。
一個女人都能如此,他們又豈能退卻,相較于大周的勇猛,北燕軍心散亂,縱然燕金放出了所有王庭主力軍,也再難力挽狂瀾。
這場冗長而瘋狂的戰爭,在曲佑天手中的長槍貫穿燕金身體時已經分出勝負。
耳邊是千軍萬馬的奔騰,北燕軍的慘叫,大周將士震顫心魄的嘶吼,曲佑天全然不顧,自燕金胸口抽出長槍,再狠狠刺入,直到他身上全是血窟窿。
北燕軍看著這一幕,逐漸恐慌,手中的長矛斧子顫顫巍巍,國君死了,太子死了,群龍無首,兵力再足,也是一群散兵罷了。
大周軍看著這一幕,歡呼雀躍,巨大的曠野上,狂風呼嘯,皇帝一聲令下,回應他的,是沖破云霄的洶涌豪情,“殺!”
逐漸潰散的北燕軍,愈戰愈勇的大周將士,血流成河,堆尸成山的戰場,隨著北燕大旗的傾倒,勝負已分。
當皇帝下令一鼓作氣繼續屠殺,當北燕軍陷入恐懼時,北燕前戰神燕錚之子,燕世華,帶著北燕幾個朝中大臣來了。
燕世華與其父燕錚有七分相似,當他摘下面具,臉上再無那道猙獰的疤痕時,北燕軍中一些老將,都以為是曾經的戰神燕錚回來了,皆熱淚盈眶。
這一日,燕世華當著兩軍的面跟大周皇帝談判,北燕愿割讓五座城池,并保證永遠不再向大周出兵,兩國永世交好,和平共處。
大周皇帝問他身后的北燕士兵,燕世華能不能代替北燕做主,若是能,他敬佩前戰神燕錚,可以看在他的面子上答應燕世華的交易,若是不能,繼續殺戮。
這時候,北燕的所有人皆想起了近年來在北燕傳的那些異象和傳說:燕屬白虎,世有麒麟,華現國安。
原來,那些傳言和異象竟是真的!
跟著燕世華來的幾個大臣率先翻身下馬,以北燕見國君之禮跪在燕世華馬前,高呼吾皇萬歲。
這個時候,沒人敢反對。
一來因為那些早有的傳說,二來,大周皇帝明顯只給燕世華面子,不認同,北燕可能會有滅頂之災!
于是,這一日,北燕大軍認下了燕世華這個皇帝,大周與北燕達成永世交好的協議,大周撤了兵,北燕大軍也在燕世華的帶領下折回北燕。
宛平五年冬,這場仗,終于打完了!
.........
謝謙收到方藍死亡的消息后,在駱惜玉的院子靜靜坐了一日,從卯時坐到戊時,聽她唱戲,他喜歡聽的,她一遍一遍的唱給他聽。
直到她的嗓子沙啞,曲調變了,謝謙才睜開眼,看了她一會后,自椅子上坐直身子,給她倒了杯酒。
“這是你最喜歡的梅花釀,我特意讓人從揚州帶來的,你嘗嘗,看是不是原來的味道”
駱惜玉像是沒看見他握著酒盞微微顫抖的手,走過來,在他對面坐下,伸手去拿他手中的酒盞,指尖觸碰到他的手背時,謝謙卻突然握緊了酒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