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哪里錯了,男人是我給她的,她要留下王勝,我也允了,她生產時還是我給她請的大夫,我對她仁至義盡了!”
這似吼非吼的尖銳聲音自虛掩的門縫傳入黃媽媽耳里,黃媽媽只覺腳底生寒,渾身冰冷,雙腿發軟支撐不住,王勝急忙扶住她。
“娘,這下您總可以相信兒子了吧,父親真是這毒婦害死!”
王勝壓著聲音,語氣卻難掩仇恨,黃媽媽眼淚橫肆,使勁捂著嘴才沒讓自己發出聲音。
剛才王勝讓她支開院里的人,放了二少爺進來,她還對二少爺怒目相視,為大夫人心疼憐惜,卻如何沒想到,這些年她付諸真心伺候的主子,竟是她的仇人!
過往種種,讓黃媽媽生出恨意,她想沖進去討個說法,王勝忙拉住她。
“娘,我們聽到這些就夠了,您別擾了二少爺的事,我先扶您回去休息,今晚這毒婦如何,您都不必再管她”
王勝挽著她的胳膊轉身往回走,冷不防瞧見對面走來的人,呼吸一窒,下意識哆嗦了下,只覺身上的傷又開始疼了,無端生出幾分恐懼。
“六......六少爺”
他顫顫巍巍的壓著聲音喊了一句,黃媽媽此刻腦子里亂哄哄的,整個人頹廢萎靡,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緒,倒是沒注意四周。
霍時玄看了兩人一眼,路過王勝身邊時,涼颼颼的拋了一句。
“今日挖墳的人,若想活命,自己斷只胳膊,否則,明日我親自上門幫你們斷!”
寒風刺骨,王勝卻嚇出一身冷汗,他怯怯應了聲,“是,奴才曉得了”
兩人錯開身,王勝長長嘆了口氣,今日挖墳的時候,他便有預感六少爺不會輕易放過他們,他也猶豫過,但二少爺已經瘋魔了,說唯有這種辦法才能引開六少爺。
斷只胳膊......
王勝想到今日霍時玄的兇狠和發狂的模樣,打了個寒顫,也罷,也罷,斷只胳膊總比沒命好!
霍時玄走到門前,門是虛掩的,里面傳來宋氏悲憤的聲音。
“周柔靜!對,還有那個周柔靜,她最該死,我最討厭她那張虛偽的臉,這世上哪有宅心仁厚的活菩薩,哼,賢德?大度?全是放屁!”
“是,她是給霍勇納了許多妾,是對每個人都慈和友好,可她全是裝的,她生不出孩子,怎麼可能不嫉妒有身孕的我,她容顏不再,怎麼可能不嫉妒年輕的妾室!”
“她這樣虛偽的人,我看著就惡心,她活著,我就永遠當不成霍家的主母,我比她年輕貌美,比她家世好,還生了長子,我才是最適合當主母的人,她又病又老又沒用,憑什麼占著那個位子!”
霍時玄正要推門而入,屋內突然傳來霍南青嗤笑的聲音。
“真是可笑至極,你內心黑暗,便把所有人想的同你一樣惡毒,就因為這些荒唐的揣測,你就要除掉曾把你當親妹對待的人”
“當年她被診出懷孕的時候,你就收買了她身邊的婢女,給她下墮胎藥,可惜她早早發現了,把那婢女趕走了,你可知她如何發現的?”
“對,是我,那幾日我病著,她把我接去親自照料,我看見那婢女在她的晚膳中下毒,我告訴她了,她有了警惕,時時防著,所以才能把小六生下來”
霍時玄推門的手一頓,抬起又放下。
害人害己,我成全你
屋內,影影綽綽的燭光中,霍南青靠在輪椅上,依舊閉著雙眸沒有睜開。
聽他說當日是他提醒了周氏,宋氏眼珠子要瞪出來,恨的幾乎把牙齒咬碎。
“原來你從那時候就開始壞我好事!你個虛偽的孽畜!”
“虛偽?”
霍南青沒生氣,反倒輕笑了聲,語氣中,沒有悲憤質問,沒有慷慨激昂,只有無風無浪的平靜,平靜的像是在說外面的雨很大。
“對,我虛偽,可是整個霍家,哪個不虛偽,你,我,老爺子,甚至老太太,人人都覺得自己高尚無錯,其實個個都虛偽”
“霍勇這輩子,做的最錯的事,就是娶你進門,你卑鄙惡毒,壞了府里的風水,這些年,府中看似相安無事,實則烏煙瘴氣,這一切的錯誤,禍源都是你”
“沒有你,小六的娘不會死,小六不用受這些苦,沒有你,我娘不會懷上霍勇的孩子,我也不用受這些苦”
“沒有你,小六的娘還是霍家的主母,她仁慈寬厚,賢德溫柔,縱然霍勇會娶多房美妾,有她這樣的主母,府里也會一片祥和”
宋氏被他這話氣的胸口發悶,想反駁,霍南青的聲音已經在繼續。
“霍勇,他的虛偽在于他的臉面,他其實知道你暗中做的那些事,或許,他也曾懷疑過是你害死了小六母親,只是,他覺得你這個主母當的最和他心意,所以他需要你,所以他縱容你”
“還有老太太,老太太是從京都來的,曾也是高門妾,她豈會不懂這些彎彎繞繞,她仁慈是真,可爛好人,怕惹事也是真,她要的,是家宅安寧,是她兒子舒心,所以誰坐在主母這個位子,她不關心,她疼愛小六,其實也是心里愧疚,因為她默許了你的所作所為,這也是虛偽”
“我不否認,我也虛偽,我幼時得過小六母親的恩惠,長大后又得小六的尊重,我一邊想維系與小六的兄弟情,一邊又卑劣無恥的算計他,利用他,在我的立場,我覺得自己沒錯,為了報仇我可以不擇手段,但在小六的立場,我就是忘恩負義的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