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她人生中第二個凄慘的日子,第一次是家里出事的時候,她耳邊聽著的淫穢聲,是娘和姐姐最絕望的時候。
第二次,她終究難逃噩夢,經歷了娘和姐姐當初的絕望,生不如死,三少爺走后,他身邊的侍從過來警告她不許亂說,又起了歹意。
在她最狼狽最絕望的時候,二少爺出現了,婁懷按著那個侍從,二少爺撿了她的發簪遞給她。
“恨嗎?恨就殺了他”
她已經忘了當時在想什麼,只知受了蠱惑般接過發簪,她不記得捅了幾下,反正最后那侍從沒了呼吸,她身上濺滿血。
二少爺是她見過的最溫柔,最紳士的男人,當然,這是她曾經的認知。
那晚,二少爺不怕她身上的血污臟了手,親自給她擦掉臉上的血跡,帶她回去,讓人幫她洗了澡,換了干凈的衣服。
事后還告訴她,“活著就有希望,尋死是最愚蠢的行為,你要好好活著,今晚的事不會有任何人知道,我來幫你解決”
就是這樣一句話,讓她迷戀多年,可后來她才慢慢緩過來,二少爺對她好,是因為她是玄安堂的丫鬟……
霍時玄聽完她這番話,眉心蹙的厲害,久久沒有開口,直到手里的茶冷掉,透過指尖讓整個胳膊都有了涼意。
他震驚春喜的遭遇,卻只能感慨,她藏的太好,這麼多年,他竟從未發現她與剛來時有什麼不同。
是他疏忽了,而且這樣說起來,這其中還有些他的過錯了......
霍時玄又給自己倒了杯茶,他望著茶盞中氤氳熱氣,狠厲的責備已經消散,只平靜道:
“霍南青讓你留在我身邊做什麼?”
春喜道:“二少爺只是讓奴婢監視您,把您的事時時告訴他”
她頓了一下,又道:“特別是留意您和大夫人之間有什麼過節,他讓奴婢挑撥您和大夫人的關系”
“可夫人來之前,奴婢很少能在府中見到您,沒有機會,后來夫人來了,前幾年您也不搭理夫人,奴婢也沒機會”
“再后來,您與夫人的關系逐漸親密,二少爺又開始讓奴婢挑撥夫人和大夫人之間的關系”
“其實根本不用奴婢挑撥,大夫人自己找死,您和夫人比她厲害,所以奴婢只是把事情匯報給二少爺而已”
霍時玄瞥了她一眼,“所以你的意思,他留你在這的作用,就是讓我和宋閔玉斗?”
春喜蜷在膝蓋邊的手緊了緊,點頭,“是”
霍時玄往后靠著身子,閉了閉眼,許久才啞聲道:“阿戒呢,你一直不同意婚事,其實是因為霍南青?”
春喜身子一顫,胸腔起伏的厲害,拼命搖著頭,凄然道:
“不,不是,奴婢曾經確實癡心妄想過,但是奴婢發現二少爺只是利用奴婢后,便慢慢收了心,奴婢不能答應阿戒,是因為奴婢配不上他”
“就算他不嫌棄奴婢骯臟的身子,就算奴婢沒做過傷害您的事,可奴婢還是背叛您了”
“您是阿戒最崇拜最敬重的主子,背叛這兩個字,已經割斷了我們之間的緣分,奴婢不配了,不配了”
阿戒選擇,六爺揮拳
書房外,阿戒坐在院中的石凳上,情緒前所未有的失落。
衛照與他相識多年,阿戒在他的印象中,癡迷武藝,其實有些憨憨的,也固執,一旦認定的事,絕不回頭。
他憨厚,卻也是開朗的,從未像現在這樣痛苦,便是這些年春喜遲遲不肯點頭,他也只說是他做的不夠好,他會繼續等。
可如今......
“阿戒,我知這話現在說可能有些殘忍,但若春喜真的背叛了少爺,無論少爺如何處置,我都希望你不要怪他”
衛照拍著阿戒的肩膀,聲音很沉重,“你該知道,少爺這輩子,最恨背叛”
阿戒垂著腦袋,他如何不知,當年少爺的親娘周氏,就是因為身邊的人被宋氏收買,死于被自己人背叛。
還有當年的玄安堂,處處是宋氏的人,少爺被自己院里的人背叛多次,幾經徘徊在生死邊緣。
直到少爺后來故意跟老爺和宋氏大鬧一場,趁機趕走了玄安堂的所有人,現在這些人幾乎都是少爺自己從外面買回來的,少爺攥著他們的賣身契。
這一路,少爺走的何其艱難,他是陪著過來的,在他心里,沒有人比少爺更重要,連......春喜都比不得。
書房的門開了,阿戒和衛照齊齊抬頭望過去,霍時玄大步走出來,他朝阿戒看了一眼,招招手,阿戒立刻起身跑過來。
“少爺”
他啞著聲音喊了一聲,霍時玄拍著他的肩膀,輕嘆道:
“你把春喜送回去吧,想問什麼直接問她,回來告訴我你如何想的,春喜的去留,決定權在你”
阿戒從他沉沉的語氣中聽出一抹遺憾,心中已經有所猜測,他強壓下心頭涌出的酸澀和失望,十分鄭重的朝他一點頭。
衛照在他進了書房后走過來,擔憂的朝里望了一眼,“少爺,阿戒不會有事吧”
霍時玄朝天空望了一眼,昏沉的天氣似在醞釀一場大雨,如同人的心情,沉悶,壓抑。
“衛照,你說人來這世上走一遭,到底是來享福的,還是來受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