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見他非常在意那道疤,就讓爹爹給他打了幾個面具……
回憶,似翻騰的江水在腦中奔流,眼前的吳庸和記憶中的莊華漸漸融合在一起,等莊綰回過神時,她已經走到吳庸面前,手按在了他的面具上。
吳庸眼疾手快的抓住她的手,聲音顫抖沙啞,“別,會嚇到你的”
莊綰被他的聲音拉回神智,嚇到?所以,他臉上真有疤嗎?
如此想著,莊綰更激動了,執拗的拉開他的手,直接掀開了他的面具。
怎麼說呢,確實很丑陋,也確實驚到她了。
不過,不是驚嚇,是驚喜,這疤與記憶中的位置幾乎一致,離眼角只隔了指甲蓋的距離。
“你......你真是......”
莊綰瞬間濕了眼眶,她似乎還是不敢相信,握緊手里的面具,一眨不眨的盯著吳庸的眼睛,似乎是要他自己承認。
吳庸眼中亦有滾燙的濕意,他緩緩起身,強壓下心中陡然升起的迫切,伸手抹去她的眼淚,一開口,是只有兩人才知道的秘密。
“當年我離開后,綰綰還給院里的那盆玉蘭喝藥嗎?”
莊綰自小是個藥罐子,又極怕苦,趙子御出不了宮那年,是她喝藥最多的一年。
她喝不下去,又怕爹娘擔心,怕大哥長姐笑話她,就偷偷把一半的藥倒進了院子里的那盆玉蘭。
知道這事的,只有莊華,因為當年她倒的時候恰被他看見了,他沒告狀。
臨走的時候卻特意提醒她,她養的那盆玉蘭早被她澆死了,他又給她換了一盆,讓她別再澆死了。
聽他提起這事,莊綰淚目,直接撲進他懷里痛哭,“哥!”
原來,她還有個親人......
明著奉承,暗里玩陰
書房里,莊綰抱著吳庸遲遲不松手,幾乎哭岔了氣,嘴里斷斷續續喊著哥哥。
吳庸滿腔熱淚,抱著她不停安撫著,事實上,他心里清楚,這丫頭嘴里喊著的哥哥,是他,也是莊羨。
因為她斷斷續續的抽泣聲中,夾雜著幾聲‘大哥’,她是想起了她的親大哥。
這種感情,旁人或許難以感同身受,但吳庸再清楚不過,當年他親眼看著妹妹被殺,那種創傷沖擊力,無法言喻。
所以當遇見跟妹妹年齡接近的莊綰,又機緣巧合真成了她的哥哥后,他把所有感情都付諸在她身上。
莊綰同他一樣,本以為再沒了親人,此刻突然知道自己還有一個哥哥,自然要情緒失控了。
她把對莊羨的思念轉移到了他身上,此時此刻,他這個哥哥,是她精神上的支撐。
察覺她哭的已經開始抽搐,吳庸小心翼翼的把她推開,伸手抹去她眼角和腮邊淚,動作極其溫柔。
“綰綰,乖,不哭了”
莊綰顫著身子抽泣著,雙手緊緊拽著他的衣袖,顫動的睫毛又有淚珠落下,哽咽的說不出任何話。
哥哥......
很久了,她已經很久沒暢快的喊過哥哥。
對莊華的感情,以前是很濃烈,但這麼多年過去,她其實只把他留在少時玩伴的那段記憶中,此刻這般崩潰,更多的是因為哥哥二字。
莊華......單單一個‘莊’字,已經觸動她對親人的思念。
她想大哥了,所以,剛才她把莊華當成了她的大哥,此刻清醒過來,她覺得愧疚。
“對不起”
她扯著他的衣袖,抽泣著道歉,怕被看出異樣,悶悶的把頭低下去。
吳庸知道她的道歉所謂何意,卻不揭穿她,只溫聲笑言。
“是我把你惹哭了,你怎還說對不起?”
吳庸握住她的手,察覺她的手有些涼,便放在掌心搓了兩下,莊綰的目光落在他緊握著自己的大掌,視線又有些模糊。
“哥,你的手真暖和”
她低低的呢喃一句,吳庸聽見了,只覺喉間一澀,幾乎要落下淚來。
他曾見過莊羨給她搓手,那時她便說了句,‘哥,你的手真暖和’。
只是那時,她不是這般悲苦和失落,那時的她,還是無憂無慮的相府二小姐。
她會把手直接伸到莊羨臉上,說,‘哥,你的臉也暖和’。
這是,又把他當莊羨了,雖然這聲‘哥’不是在喊他,卻更讓他心疼。
吳庸不忍她再這般回憶過去,抬頭朝霍時玄遞了個眼神。
霍時玄在她痛哭時就想上前,又憐惜著她剛見到親人,怕打擾她,便一直忍著。
此刻見吳庸遞來的目光,忙起身朝她走過去,他從后面攬住莊綰,吳庸適時松了手。
“瞧瞧你,哭的真丑”
霍時玄嘴里嫌棄著,卻是動作溫柔的幫她抹干凈眼淚,莊綰看清了霍時玄,便挽著他的胳膊,指著吳庸剛想跟他介紹,突然想到什麼。
“你早知道了?”
難怪他說,她見了吳庸會很驚喜,原來是這個意思!所以,被瞞著的只有她一個!
霍時玄把她往懷里摟緊了些,笑道:“比你早一點”
莊綰使勁捶了他一下,嬌嗔道:“那你不早些告訴我!”
吳庸伸手想揉揉她的腦袋,伸至半空又放下,兩手交握在身后,溫聲笑笑。
“是我沒準備好,就讓六少爺瞞著你了”
書房里,三人淺笑細談,其樂融融,唯獨忘了坐在上首的皇帝。
趙子御手中的茶盞幾乎被他碾碎,若非方才莊綰那一聲聲凄厲的‘哥哥’,引來幾乎將他吞噬的愧疚,他斷不能如此安安穩穩的坐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