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養活弟妹,為了生存,她不得已去了大戶人家為奴,因相貌艷麗,被女主人嫉妒,賣進了艷香樓”
說完這話,霍時玄看了莊綰一眼,“你是家破人亡,對嗎?”
見莊綰精致的小臉瞬間耷拉下來,霍時玄稍稍提高了聲音,煞有其事道:
“所以你瞧瞧,你多幸運,像你這樣家破人亡,身體孱弱,又傻兒吧唧的姑娘,指定是要被賣進青樓去,偏偏你來了爺的院子”
“你知道全揚州有多少女人想進爺的院子嗎,繞著揚州城圍三圈都不止,你還天天哭,換成旁人做夢都得笑醒”
莊綰本來是低著腦袋,聽到這話,倒是抬起頭看了他一眼,霍時玄見她欲言又止,臉上帶著明顯的糾結,便虎著臉讓她說話。
莊綰還有些猶豫,霍時玄催促了兩聲,莊綰才斟酌著言詞道:
“我聽說,你之所以只有妾室未有妻,是因為......嗯,因為你名聲不好,沒有好人家的姑娘愿意嫁你,今天嫁過來的那個叫孟箏的,原本與你有婚約,因為嫌棄你,所以才”
看著霍時玄越來越黑的臉色,莊綰不敢說了,及時住了嘴,霍時玄瞪她。
“你聽誰說的,春喜?”
聞言,莊綰怕他責怪春喜,忙搖頭又搖手。
“不是不是,春喜一直夸你,是新娘子進門的時候,我在后面瞧熱鬧,旁邊的人說的”
霍時玄哼哼唧唧的罵了一句,“你懂什麼,那些人是嫉妒小爺,是故意抹黑小爺,休聽他們胡言!”
他見莊綰一副低著腦袋兀自斟酌的模樣,以為她信了那些人的話,還想再罵兩句,莊綰卻在此刻點點頭。
“我也覺得他們胡言亂語”
她抬頭看向霍時玄,目光清澈,“幸虧,我進的是你的院子,我很幸運”
莊綰對霍時玄的印象已經漸漸轉變。
霍時玄的名聲不好,但是接觸下來,人其實不錯,至少,他沒有強迫她,雖然她被扔在玉蘭苑不管不問,但是,他從未苛待她。
今日見了那霍府的三少爺,她更覺得自己幸運,若是當初她進的是霍之巖的院子,必然難逃屈辱。
所以,就像霍時玄說的,她真的很幸運。
霍時玄聽她如此乖巧的回答,說的也是讓他舒心的話,眉宇間的濁氣消散了不少。
一雙犀利的墨眸看了她一會,咧唇笑了聲,笑聲帶著幾分調侃。
“你這丫頭,有時候瞧著還挺順眼”
說罷,他稍稍坐正了身子,目光落在莊綰恬靜的俏臉,淡淡道:
“我今天帶你來艷香樓,就是想讓你看看,這世上,比你艱苦,比你悲慘的人多的是,他們為了生存便如此艱難的活著,你衣食無憂,吃喝不愁,實在不該整日自怨自艾”
莊綰抿唇,小聲嘀咕了一句,“我沒有再尋死了,我現在不是好好活著嗎”
霍時玄把玩著拇指上的玉扳指,不動聲色道:
“我今天,看到你的畫了,籠子里那只快被蒼鷹撕碎的兔子畫的不錯,不過這畫面太血腥,你一個小姑娘,怎麼會畫出那樣的畫”
莊綰愣了下,臉上染上幾分懊惱,今日只顧著去湊熱鬧了,倒是把那幅畫忘了,苦惱間,又聽霍時玄道:
“藍菱你不熟,我且說個你熟的,你可知春喜額頭那道疤怎麼來的?”
莊綰搖頭,霍時玄輕嘆了口氣。
“她十二歲時家中遭賊,爹娘被殺,兩個姐姐被欺辱而死,她因被爹娘藏在柴房僥幸逃過一劫,后來她去投奔舅舅,又被舅媽賣給一個好色的老員外為妾”
“她逃婚,一直逃到揚州,額上那道疤就是在逃亡時滾下山落下的,在街頭被阿戒撞上,阿戒覺得她可憐,就來求我幫忙”
莊綰驚愕,她沒想到春喜的身世這般凄慘,畢竟,她見到的春喜,雖額角帶著丑陋的疤痕,但是臉上總會掛著笑容,不似悲苦之人。
不過,此刻倒是能理解,為何春喜對霍時玄總是那麼維護,原來霍時玄算是她的恩人。
霍時玄看著她,瀲瀲的漂亮眸子散發著幾分漫不經心,道:
“縱然春喜天生樂觀,但親眼看見爹娘被殺,耳聽姐姐被欺辱而死,她心中的苦痛旁人無法理解,她是比你年長幾歲,但家中出事時比你小”
“她說爹娘救下她,是為了讓她好好活著,如果她尋死覓活,消沉度日,是不孝,倒不如那天一家人一起死了”
“你能畫出那樣的畫,又煮一手好茶,定是讀過書認過字的,你的生活比她優越,她尚且能活出來,你實不該如此沉寂”
莊綰對上霍時玄清亮灼人的眸子,顫了顫眉睫,雖然他的語氣不太好,但是,她能感受到他的善意。
一時間,莊綰倒是不知該說什麼,只咬著唇道:“我沒有消沉”
霍時玄挑眉笑,毫無憐惜的挖苦道:“是嗎,可我怎麼瞧著,你雖然不尋死了,但靈魂干癟了,你現在是得過且過,似乎在算著時間過日子”
莊綰沉默,心中卻掀起駭然,這男人一雙眼睛倒是鋒利的很。
她確實在算著時間過日子,她在等趙子御,在等趙子御給她一個解釋,雖然她不知道,這一天會不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