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您問。”
“我們主要業務是什麼?”
“我們主要生產土布和毛毯。”
“每月產量多少?”
“每月大概產土布120匹,毛巾30條左右。”
“工人的月薪是多少?”
“技術人員每月五十塊,工人每月十五塊,學徒每月6塊大洋。”
“賬本,你準備下,過段時間我再來,你去忙吧。”
“好的,大小姐。”
秦卿看著廠里工人參差不齊,有老人,孩子,背著嬰兒的婦女,唯一相同的便是臉色蠟黃,是長時間吃不飽,營養不良造成的。
“張副官,我記得當兵每月是十塊左右,咱們工人薪酬也不算低,怎麼他們看著卻是缺衣少食的樣子?”秦卿兩輩子沒有經歷人間疾苦,她不懂同樣都是十塊大洋甚至更多,為什麼生活會不同?
“當兵管吃管住,一人吃飽全家不餓。他們衣食住行都要花錢,有的一人要養一大家子。”
第30章 那個車夫
少年提著竹筒,手里抱著食物,站在廠房門口東張西望。
“又來給你姐姐送飯啊?”
“嗯,勞煩大姐找下她。”
女人轉身沖著車間內大聲叫喊,“衛華!你弟弟來了!”
秦卿聞聲看去,一個工人打扮的女人從廠房走出來,“不是不讓你送了麼,腳都腫成這樣了,不好好休養,成了跛子怎麼辦!”
“大哥送我來的,今個兒娘晌午做了雜糧窩窩,趁熱給你送過來嘗嘗。”衣服破舊,斑斑汗漬浸在上面,身板挺得筆直,走起路來卻一瘸一拐。
衛華接過窩窩,走到廠房旁邊的空地坐下,大口吃起來,衛亭打開竹筒遞過去,衛華咕咚咕咚的大口喝水。
“二姐,你以后還是帶飯吧,我現在也能幫著家里掙錢了,別再晌午餓著了。”
“行!我們二兒小現在長大了。”衛華欣慰道,她快速把兩個窩窩吃完,用水順著怕被噎住。“快回去吧,我該干活了。”
“行,那我走了,二姐。”衛亭拎著空的竹筒看二姐進到廠里后準備回家。
那人轉過身,年紀尚小,身體干瘦,臉色暗黃,腳踝紅腫發紫,一深一淺,走路緩慢,只那雙眼睛還是灼灼發亮,人向著遠處走去。
秦卿猛然大喊,“張副官,攔住他!”
張冠周順著目光看去,一個瘦弱的男孩兒,竟讓大小姐如此大驚失色,來不及他多想,便跑了過去。
秦卿確信他就是那個車夫。上輩子父親去世,她被趕出秦家,那時她想著花光所有的錢,就去找她的母親。
那天她從‘塞云間’出來,走在大雨瓢潑的街上,吃下去的煙膏讓她一度惡心反胃,心臟跳得緩慢,大腦缺氧,慢慢有點眩暈,街上的人都小跑著回家,人影穿梭,他跑到她面前,大雨淋透了他全身,年紀看著不大,年輕卻不稚氣,衣服緊貼著身體,個兒子在車夫里算高的,拉車時候腰壓的更低,顯得更瘦骨嶙峋,不看臉的話,到像是被家庭生計壓迫的中年男人,他抹了把臉,黝黑精瘦的臉,沒多少肉,雙目灼灼的望著她,咧著笑問:“小姐,要坐車麼?”
“坐。”秦卿鬼使神差的上了車,車棚被雨水拍打的聲聲作響。
“小姐去哪?”
“去秦公館。”落葉歸根,沒想到她最后想念的竟還是那個地方。
“好咧,小姐坐穩了。”
車被抬起來,比別的車夫抬得高,但是很穩,跑起來沒太大晃動,身體后傾,半躺著,像是坐在搖椅上,很舒服。
她聽著雨聲,淅瀝瀝的聽著像是在抽泣,惋惜她渾噩的一生,充滿憎恨的一生,她坐在這半封閉的車里,心慢慢釋然了,且前所未有的平靜,她看著逐漸模糊的背影,感嘆原來世上還有這麼努力奮斗生活的人,她也好想重新活一回,活得精彩活得幸福!她感到身體發飄,靈魂似要出竅,眼皮沉重,慢慢合上雙眼,生命的最后一點光亮定格在那個背影上,對不起,欠了你的車費。
衛亭看著攔住自己的軍官,嚇得腿腳發軟,哆哆嗦嗦,腿肚子也轉筋抽搐起來,“長…長官,有什麼事麼?”
張冠周看著秦卿眼神渙散的站著,“大小姐?”
衛亭看著遠處的小姐,此時正緩緩朝他走來,在他一步外停住,眼角微紅,“我們可認識?”秦卿知道這是個蠢問題。
衛亭迷惑了,不是他們攔住他的麼?旁邊的軍官氣勢逼人,腰間的槍反著光,他不敢亂說話。“能去你家坐坐麼?”美麗的小姐又問他,他更糊涂了。“說話!”旁邊的軍官語氣不善,衛亭趕緊用力點點頭。
衛亭跟著軍官走到汽車旁,軍官叫他上車,他伸手摸向車門,卻不知該往哪兒放,他手足無措的站在那兒,然后軍官從里面打開車門,“又怎麼了?”
衛亭臉色通紅,小聲說道:“我不會開車門。”
張冠周看著局促的男孩兒,打開車門,聲音不由放輕,“上來吧。”
“唉。”衛亭拍打拍打身上的灰塵,蹭了蹭腳下的泥,小心的坐上車。車轟隆隆的開起來,道路泥濘不平,他的心也隨著車身上下顛簸。
“多大了?”
“十四”
張冠周看著他洗的發白帶著多處補丁的衣服,學應該是上不起的,“ 工作了?”
“嗯,拉人力車。”
“干多久了”
“不到一個星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