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生生不息的靈力霎時間游走四經八脈,默默溫養他體內所受重創,他背上要穴那處被風馳劍訣弄傷之處,此刻被無數綠色光點聚攏起來,以肉眼能見的速度慢慢愈合,而紫府丹田再不如破了大口子的漏底袋子一般瀉出元氣,而是被同樣溫潤,包含生機的五色靈力堵住缺口,漸漸修復傷處。
靈力游走于孚琛體內之時,曲陵南閉上眼,神識仿佛又置身多年前見過的巖洞中,地下流淌無數巖漿烈火,然此時此刻,那烈焰流火已不再具有炙傷她的威力,反而如溫順的野獸般被綠色光點所平復凝固。洞內也不再熱浪逼人,而是清涼舒爽,吹拂到臉上的風,竟有微微潤濕之意。
曲陵南對此甚為滿意,她雙手輕拍,那寸草不生的巖洞壁上,竟然開始出現蒼苔點點,繼而一根根綠蘿藤蔓直地底飛速竄起,爬滿石壁,綠瑩瑩的嫩枝頭上,慢慢孕育出花苞,綻開一朵朵絢爛花朵。
曲陵南步步行來,腳下綠草蔥蔥,蔓延開去,光芒點點,明滅不定。她手一揚,漫天飛花忽而飄起,落英繽紛之下,孚琛烏發紅眼,悄然而立,俊美到極致的臉上盡是柔情。
“玩得可高興?”
曲陵南大大咧咧點頭道:“還成。”
“我修紫炎秘文多年,紫府自成火窖溶洞,倒從未想過有朝一日,這里還能春暖花開。”
曲陵南四下看看,道:“多點綠色,多開些花,你日后入定也不會太無聊。”
“如此說來,我還需多謝?”
曲陵南點頭:“那是自然。”
孚琛微微笑了,斟酌了一番,終究還是問道:“南兒,你肯來觀我與左律決戰,又肯于左律面前救我,又愿以自身靈力助我療傷,現在,更愿入我紫府替我溫養元神,你,你是否愿原諒我了?”
曲陵南和緩道:“原諒不原諒,又有何要緊?難不成我一句原諒出口,江河便能倒流,你我能重回師徒身份?抑或我一句原諒出口,往日對你的愛慕之情便能立即死灰復燃,你便能得償所愿,與我雙修?”
這是她第一次毫無芥蒂地將兩人那點情意坦然說出,這話一出口,孚琛一顆心便真的往下沉了。
“你為何執著于原諒,便如你為何執著于復仇。事有百態,情有萬端,而你卻總是拘泥一招一式的方寸之間,井底之蛙做久了,便是這般結果。”曲陵南笑了起來,她笑容溫暖而好看,“ 你我之間,從來便不該只是愛慕與傷害,怨懟與原諒這兩條路走,你我之間,該有一片天地,自在逍遙,各取所需,各有所得。”
“你的心魔,不該靠滿足它的欲望而換取暫時的安寧,”曲陵南笑道,“你的心魔今日令你覺著看見我便能安寧,若明日它要你占有我才快意呢?你是不是要機關算盡,跟我不死不休?”
孚琛呆住了。
“所以最好的辦法,是把它殺了。”曲陵南笑瞇瞇地,突然一下躍到他跟前,手指一比,虛空劍驟然使出,一下刺入孚琛的心臟,孚琛捂住胸口難以置信地盯著她,曲陵南笑著扭轉劍柄,道,“別裝了,宰你的第一劍由我替他刺出,算是我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吧。”
青玄功法融入劍意之內,銳不可當,又被曲陵南這般出其不意地一劍穿胸,便是化神期大能,亦非死即傷。
可那孚琛卻只是微皺眉頭,眼光中似乎還有笑意。
他問:“你想殺我?”
曲陵南抬起眼,目光清冷。
孚琛笑了一笑,忍著痛楚,溫柔而虛弱地道:“乖徒兒,你看看我,我可是你戀慕多年的師傅啊,你應承過要照料我,養活我的師傅啊。”
“你莫非忘了?冰洞之內,你幫為師捕殺水中兇獸,為師為你擋下上古大陣的反噬?瓊華之巔,為師教你練功習字,你替為師做鞋烹茶?弟子大比,你被禹余城門人所傷,為師出關便為你殺上禹余城討回公道?為師沖元嬰不利,你以為我被埋巖底,如何心急如焚,以血肉之掌便徒手挖土?”
“為師閉關那幾年,你我如何以紙鶴傳書,那一句句叮嚀囑托,深情厚誼,你不記得了麼?”
“陵南,往事歷歷,為師深銘心中,縱使為師最后誤入歧途,騙你傷你,可到了底,為師還不是生怕左律傷你性命,替你求來伏地咒?”
“這麼些年來,為師心心念念俱是你,一刻亦不曾忘記過你說過的話,做過的事,你當初住的小洞,為師亦日日清理,不假人手,你用過的東西,為師都一件件鄭重收好,就為等你回來。”
“陵南,昨日之事譬如昨日死,你刺我這一劍,我不怪你,可你能不要下重手好麼?留我一個機會來彌補往昔種種錯失,好麼?”
曲陵南手一頓,孚琛目光愈加溫柔,他慢慢伸出蒼白的手,沿著劍柄,想要觸摸曲陵南的。
就在此時,曲陵南左手一翻,一團火球瞬間打了過去。孚琛一驚,下意識縮回手,而曲陵南趁機用力扭轉劍柄,血肉自利刃下噴涌而出。
孚琛慘叫一聲,面露猙獰,大吼一聲雙掌齊出,竟是以畢生功力與曲陵南同歸于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