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中間,也不包括入定的曲陵南。
孚琛臉色一變,沖天而起,手下不停變幻法訣,一股紫紅色電光瞬間劈往曲陵南身前,頓時劈開眾多朝向她的風刃。同時橫刀一擋,將青攰化作閃電,迎面而上,電光霹靂聲中,風刃被漸漸劈落,而孚琛也于此時撲到曲陵南面前,將她攔腰抱起,正要跳開,然他的對手是玄武大陸第一高人,在他出生前就修煉多年,靈力之深厚,經驗之豐富豈是他能比。就在此時,他只聽得破空一聲,隨即背后要穴微微一疼。
這一疼,就如刀劃指尖,微不足道,然孚琛卻心口一涼,隨即頓覺渾身靈力猶如洪水瀉堤,洶涌澎湃涌出那處小傷口。
他身上穿的本也是防御極強的四象歸土法衣,御敵能自成結界,乃瓊華的寶物之一。然這件法衣,甚至來不及發生作用,就被風馳劍訣一擊即中,潰不成軍。
當一個人的修為會當凌絕頂時,世間諸法器,乃至神器,對他而言皆如無物。
孚琛緊緊抱住曲陵南,奮力運息抵擋。
左律有些奇怪,這人雖不知得了什麼仙緣,能于短期內將修為自元嬰初期大幅提升,甚至有媲美化神期的功力,可到底比不上他自身在飛升瓶頸徘徊數百年的修為,更何況他決戰之中,竟然還能分神想護住其他人,這實在是決戰之大忌。
左律不明白這樣做有何意義,在他看來,全力以赴,心無旁鷺才是修士該兼備的品質。修煉如是,決戰更如是,只要他贏,便是將整個禹余城推倒重來,又有何不可?
移山填海,偷天換日,大神通者理當如此。
可在這一刻,他盯著孚琛攬在曲陵南腰間,死也不松開的手,忽而覺得若有所悟。
他心中莫名其妙升起一個念頭,那就是孚琛這麼做,雖無意義,可瞧著也不算錯。
若是千百年前,有些事,不以意義衡量,不以該與不該權衡,而是聽憑心底那霎時涌出的念頭行事,那現在會怎樣?
左律也不知道,他想,我或許該挪出點修煉的時間,略微思考一下這個問題。
就在他意識到自己也莫名其妙被拉著分神時,他忽然看見孚琛回頭沖他微微一笑。
這個笑容古怪之極,像是譏諷,嘲弄,又像得償所愿,滿心歡喜。
可問題是,孚琛為什麼會這麼沖他笑?
突然間,他身邊靈力異動,一身龍嘯尖利刺耳,一條青龍口吐紫紅閃電,噼啪聲中,硬生生撕開化神期修士靈力自然而然結成的防御結界。
左律瞳孔緊縮,伸出手,天心功法頃刻間將那青龍擒住,他一手扣住那龍七寸之處,另一只手抓住其尾,雙手靈力一運,就要將它撕成兩半。
然而就在此時,異變突起,那青龍頃刻間消失于手掌之間,一個紫紅色電球突如其來在其眼前暴漲,隨即猛擊其膻中穴,轟隆一聲巨響,左律被擊個正著,整個人直直往后飛起,碰的一聲落地,地面被砸開一個深深的大坑。
只有左律知道,這一擊,幾乎凝結了孚琛被風馳劍訣抽走的全部靈力,只是孚琛如何能將被抽離的靈力重凝起來,又以青攰神器為助,打了他個措手不及,這實在超出左律對全部正道功法的認知。
然而他畢竟是化神后期的修為,便是被重創,也有足夠力量反擊。轟隆聲未息,他已自坑底一躍而起,左手一探,天心功法隨心而出,直取孚琛咽喉。
可是他的手被一股極為柔和的靈力擋了個正著,那靈力反彈到他手上,瞬息鉆入皮膚,宛若溫水慰貼,令他禁不住毛孔張開。
這種感覺已有千百年未嘗試過,左律停下手,他發現不知何時,曲陵南已睜開眼站在孚琛身前,她白衣纖塵不染,烏發隨風飄揚,腰間的綠絲绦宛若有生命一般自由游轉,手上的綠色火光明滅不定,襯得她眼眸如水,沉靜安詳。
她就這麼看著左律,仿佛看一個老熟人,親切溫和,似笑非笑,她輕啟雙唇,問:“左律,你緣何修仙?”
這個問題仿佛多年前也有人問過,那時他還不是什麼玄武大陸第一修士,他也不是什麼太一圣君,那時他只是一個修煉成癡的年輕人,但他比很多年輕人幸運得多,因為他遇到一個不遺余力教導他的好老師。
老師對他太好,以至于他心安理得將自己取得的點滴進步歸功于勤學苦練,而將修為停滯歸咎于老師教導無方,他甚至覺得,老師待他不夠盡心,因為她不肯將青玄功法傳授給他。
明明可飛花摘葉皆成法器的絕頂功法,竟然被老師以不適宜他修煉為由,強迫他自創風馳劍訣。
他不是藏得住話的人,于是他直接對老師說,你若不肯潛心教導,何必浪費我的時間?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早已忘記最初的最初,自己是為何要修仙。
明明他踏入修途的初衷,只是迷上修煉本身,那個穩扎穩打,不斷提升自己的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