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過眼云煙,我與你再無瓜葛,你愛與誰決戰,勝負幾許,又干我何事?”
“既已不關我事,麻煩莫要提這些事后囑托,我不愛辦。”
“亦是,辦不了。”
她最后一句幾近耳語,也不知孚琛聽見沒有,只是滿腔傷感,無處著落,恨不得沖上去跟孚琛打上一架,可又分明曉得,縱使真打一架,那人也只會不還手,那打來又有何用?
這種狀況就如當日獲悉一腔柔情全喂了狗那般,憤怒之外,又有說不出的悲涼。
她無法可想,故而仍愿一走了之。
她用力飛遠,轉身就走。她已經學會御風術,她懷里還有上古神器清河靈鏡,縱使器靈傷了元氣,然用來做飛行器卻是天下無雙。
她早已不是當日那個小姑娘。
可在心底她又知道,有些事,便是再過上十年百年,她仍然無法處理得當。
修為在心,然心卻會亂,亂象叢生,欲再尋沖淡平和又談何容易?
所以她會忍不住回頭再看一眼孚琛。
那人藍袍翻飛,長發糾纏,一雙眼滿是深邃而不欲再言的遺憾憂傷,便是隔得再遠也能清晰傳達。
所以她會忍不住閉上眼,一運息瞬間疾飛,恨不得霎時間跑到天涯海角。
仿佛只要飛得夠快,就能忘得夠快。
可惜不能。
她不知自己飛了多久,只知道心中滿是說不出道不明的憤懣難過,便是自玄武大陸由南至北地飛幾個來回亦難消此恨,待潮起潮落,月盈月虧不知凡幾后,她忽然覺得有種說不出的疲倦,就如內心被掏空,五臟被重新捋過一般。
她身不由己地渴望停下,待真能停下之時,卻發現原來自己已飛至涇川古寨上空。
從上往下俯視,郁郁蔥蔥的參天古樹環抱之中,涇川古寨宛若小小鳥巢,四方靈木青翠欲滴,靈氣充沛,令人醺然欲醉。
她緩緩下降,遠處十余名青年男女皆作寨中人裝扮,正嘰嘰喳喳說個沒完。他們一般若鮮艷明媚的笑顏,一般如花燦爛的年紀。
曲陵南眼力甚佳,她一眼瞧見,那正中被圍攏著的少女,竟然是原來被孚琛囚在洞府之中的少女沐珺。
后面在瓊華派中發生的一系列事情太過艱險,她顧不上這個妹妹,卻不知她竟已回轉家園。
“南兒姐姐,你回來啦。”沐珺見到她眼睛一亮,自人群中朝她跑來,笑嘻嘻地道,“我正在跟他們講你本事可大了,囚我的瘋道君再厲害,可到底還是瞧你面子上不敢對我怎樣,又教我背瓊華經,又乖乖把我送回家……”
曲陵南愣了愣,問:“他把你送回來?”
“是哇,”沐珺點頭道,“瘋道君與我講,姐姐要回寨子,讓我也回,其實我還沒背熟瓊華經,不太想匆匆忙忙走,可那道君此刻看著好好的,誰知道他下一刻發起瘋來會如何?我就想那還是趁他看起來好說話時趕緊溜吧。哦對了,姐姐,瘋道君讓我把這個給你。”
她從懷里掏出一物,托在手掌上,一團灰撲撲的緞帶,毫不起眼,只細看時有金邊流光淌過。
正是當日孚琛送她的發帶,后來她為救道微真君,匆忙間將之解下以代繩索,再后來她飛離瓊華,確實早已忘記了還遺下這麼個物件。
哪知道兜兜轉轉,這東西又一次回到自己跟前。
“這,是發帶?”周圍一個女孩兒好奇地猜測。
“這等顏色怎會是發帶,一點都不鮮亮好看,要叫我說,定是腰帶無疑。”
“哎呀那可要配什麼顏色的裙子呀?南兒姐姐,灰色最是不起眼了,不若我替你在其上繡些粉花綠草,可使得?”
“你不懂啦,灰底上繡些寶藍色花才叫鮮亮,也配得上南兒姐姐身上這身藍袍。”
她們一人一句,清脆婉轉,宛若百靈鳥嘰喳歌唱。曲陵南卻只低頭瞧著那發帶,忽而覺得重愈千斤。
少女們爭執不下,沐珺大聲道:“別吵了,那就是發帶啦,你們不要小瞧哦,這發帶可是件法寶,嗯,可變大變小,對吧姐姐?”
曲陵南默然無語,她將發帶縛在手腕處,一層一層,仿佛包扎看不見的傷口。隨后,她手一揚,淡淡地道:“都猜錯了,這是護腕。”
“哦,真的是護腕麼?”
少女們多淳樸,亦愛偏聽偏信,當下即有的睜大眼睛道:“怪不得瞧著不像這個也不像那個呢。”
“那護腕還繡什麼花呀,這樣就很好。”
曲陵南低頭看自己的手腕,啞聲道:“是啊,這樣就很好。”
“真的會很好?”身后突然有一人譏笑道。
曲陵南回頭,居然見到云曉夢俏生生站在自己身后,她不知為何穿著寨中女孩兒的衣裳,自如得仿佛自己就是姓曲一般。
“怎的,耳朵聾啦?”云曉夢不耐地皺眉,“認不出我麼?我就曉得這身衣裳傻里傻氣,可那個祭司老兒非要我穿上,真是……”
曲陵南不理會她,又轉過頭。
“喂,你怎的不問我為何在此?”云曉夢跑到她跟前,“可不是我死乞白賴要進來的,是那個祭司老兒硬要我進來……”
“行了,”曲陵南打斷她,“以你的功力想硬闖是做夢,定然是寨子中人允你進來,既然你都進來了,我干嘛還要問多余的廢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