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忍不住插嘴罵道:“你算老幾,主人修煉一事自有我操心,不勞你大駕!”
“這是我分內之事,”左律認真地道,“我這些日子尋了不少雙修秘本,待你跟我回禹余城,給你一看便知,也不是很難,左元宗與我說過,若法子運用得當,還會有無盡妙用……”
清河怒道:“閉嘴,你個齷齪小人,你有什麼資格與主人雙修,主人千年前隕落時可說過,愿下一世再不要見你!”
左律臉色一變,站了起來,一張萬年不變的臉上盡是惶惑,他猛地轉頭,一把扯過曲陵南,直直飛開,手一握,清河整個被他束縛于半空之中,動彈不得。
“左律你發什麼瘋,給我放了他,不然我跟你沒完!”曲陵南狠狠踹他。
左律轉頭看她,滿臉緊張,道:“我知道錯了。”
“你當然錯了,王八蛋!”
“你不要不見我。”
“你不放開他,我直接踹死你!”
左律手一揮,將清河松開,清河瞬間化作光點飛撲過來,左律卻面不改色,單手一擋,清河被生生擋在其外。
“跟我雙修。”左律認真道,“我應承你,再不胡亂聽信他人,再不會不聽你的話。”
曲陵南皺眉看他,忽而恍然道:“左律,你以前對不住青玄仙子,對吧?”
左律渾身一僵,曲陵南繼續道:“千年之前,你還不是什麼勞什子太一圣君,那時玄武大陸的第一修士是青玄仙子,她定是待你極好,沒嫌棄你修為低微,沒嫌棄你做事一根筋,她連青攰那麼個討人嫌的玩意都諸多回護,你這麼活生生的人,想必更能討她喜歡。”
左律緊閉雙唇,沒有說話,清河卻驚喜地道:“主人,你記起以前的事 了?”
“沒有。”曲陵南斷然否認,“這有什麼難猜?明擺著的,左律不是欠了你們家仙子一大筆錢沒還,就是欠了好大的人情沒著落,所以才這麼急吼吼不管三七二十逮住我想還債,連我是不是他的債主都顧不上想,他現在做事都這麼一廂情愿,以前如何莽撞可想而知。”
她盯著左律,道:“所以,定然是你對不住青玄仙子,而不是她對不住你,我說得可對?”
左律抬起頭,目光坦蕩,抿緊的薄嘴唇擠出幾個字:“我知道錯了。”
“那又如何?青玄仙子已然死了。”曲陵南看著他,認真地道,“我縱然與她有深厚淵源,可我不是她,縱使我是她,經過千年,你憑什麼要我一點不變,仍然是當年那個你說錯了,我就得體諒你覺得你知錯能善莫大焉的青玄仙子?”
“她是大能修士,自然胸襟廣闊,能容世間一應不平之事,可我只是曲陵南,我若不來瓊華,我可只是個在山里打獵養家糊口的野丫頭。”曲陵南目光中帶了濃濃的憂傷,緩緩地道,“精妙功法,無上修為,叱咤風云,唯我獨尊,這些對我而言,還不若憑一己之力養活家人,每日歡歡喜喜過活來得踏實。太一圣君,你捫心自問,千年前你懂得青玄仙子麼?千年后,你又何嘗明白我是什麼人?”
她長長嘆了口氣,道:“你什麼都不明白,又何來有錯,何來知道錯?”
左律目光閃動,喉結滾了滾,終究問出一句:“你不要不見我,我會竭盡所能補償于你,我可解一身修為……”
曲陵南瞥了他一眼,漫不經心地道:“你怎麼就是不明白呢,我恨不恨你,你能不能補償,時光都不會倒轉,逝者也不會復生。”
“我不懂。”
“你解一身修為又與我何干?”曲陵南道,“在你心中,大抵修為重愈一切,然大道三千,各有其法,各有其悟,你又怎知你一身修為于我而言,不是鏡花水月?”
左律踏前一步,焦急地問:“那我要怎生做才好?你要什麼?但有所求,我無有不應……”
曲陵南垂下頭,靜默地想著,這一刻她想了許多,想心底的渴望,想真相唾手可得的恐慌,想面對師傅的情怯,想她若是不管不顧,命左律將師傅捆來胖揍一頓,然后把他關到冰洞里,只讓他與自己朝夕相處會怎樣。
可是不行。
她忽而就笑了,她想起當年頭一眼見到師傅,那會心里想什麼來著,哦,她想的是,天底下怎會有如此好看的人。
而師傅又說什麼來著,他說天意難測。
然后,他便非要收自己為徒不可。
這件事她這麼多年從未有過質疑,可在今夜,她忽而想明白了一個關節,那便是以她對孚琛的了解,這個人絕無可能在見到一個女童第一眼便起了收徒之心。
況且還是個全無背景,資質平庸的女孩兒。
然后他做了什麼?
他傳了青玄功法給自己。
兩件事連在一塊,就好像他忽而發現能練青玄功法的上上苗子,迫不及待要將之招攬麾下。
可那本功法是假的。
便是她再為師傅辯解,心里也明白,以孚琛的能耐,怎會不知傳了本假功法?
曲陵南的心像浸泡在寒潭深處,痛得麻木,她愣愣地想,原以為是自己與師傅投緣,卻其實是師傅剛好要一個能練假功法的女徒弟。
還是個長得像青玄仙子的女徒弟。
曲陵南猛地抬起頭,對左律道:“我不要你解功雙修那麼麻煩,你只需幫我做幾件事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