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陵南卻猶自不解,眨巴眨巴著眼睛看他,孚琛偏過頭,將那塊溫家嫡系子孫的玉佩重新托在掌中,靈力一運,消除上面鵬華留下的痕跡,重新注入自己的一縷神識,隨后鄭重掛在曲陵南脖子上。
“給我的?”曲陵南傻乎乎地問。
“便是出外,亦不能耽誤練功。不可逞強,不可斗勇,”孚琛硬邦邦地道,“我在此上加持聚靈陣威力,且分出神識附于其上,你若遇上危急時刻,捏碎玉佩,師傅便能感知你之所在。”
“師傅,”曲陵南以受寵若驚的表情看他,認真道,“你待我真好。我定會給你帶回來好東西的。”
孚琛皺眉道:“我難道還缺你那點東西孝敬不成?”
“我會帶回絕好絕好的東西的。”
“量力而行就好。”
二十六 怡情館
曲陵南下得山來,才發現山里山外兩重世界,瓊華內永遠四季如春,可外面正值初冬,天空陰沉,微微飄雪,呼吸之間呵氣成霜。雪珠子飄搖而下,未及觸地便化作水珠,地面一片潮濕。曲陵南忍不住回頭望去,瓊華派山門已遁在重山相掩之間,不復得見,護山大陣令之終年煙霧繚繞,附近的游方散修,凡塵俗人亦或曉得群山之中乃赫赫有名的道門正宗,然卻不得其門而入。
誰也想不到,就在一片灰蒙蒙的蕭條之中,隱藏著仙峰玉帶,那里從來花香鳥語,從來陽光明媚,生機盎然。
這是她這麼多年來,頭回下得瓊華山。也是她這麼多年來,首度回到俗世喧囂當中。
曲陵南左看右看,新奇不已。當初入山門時她昏迷不醒,是由孚琛帶著直接飛到浮羅峰,根本不曉得原來瓊華山下人來人往,熙熙攘攘,熱鬧非凡,且往來多修士,只是服飾不一,顯見各門各派中人皆有。
一眼望去,街市熱鬧,人頭簇擁,有那賣吃食的店鋪白煙裊裊,那賣酒菜的飯莊華燈初上,影影綽綽,好一派安居樂業的太平景象。
曲陵南正瞧得入神,卻聽杜如風在身旁以溫和悅耳的男音輕聲道:“四大門派山下皆有所謂仙鎮,散修云集,坊市繁華,這些商鋪掌柜多與山門中處理庶務的弟子管事相熟,彼此間互利互惠,往來長久。四大門派中,當屬禹余城仙鎮最為熱鬧,禹余城也最為入世,街市寬闊,靈獸拖著車輛疾馳,與那中都皇城也不差什麼……”
曲陵南漫不經心地點點頭,忽而覺得杜如風向來和煦溫柔的聲音聽到耳朵里反而有些走神,腦子里不覺浮現一個念頭,若師傅在此,他會說什麼?
她眼前宛若浮現孚琛不耐煩的嘴臉,心忖如師傅真個在此,他定是張嘴呵斥,閉嘴生悶氣,或者干脆戲耍自己一番,做了他這些年弟子,孚琛似乎待自己真個不算多熱絡。
可就在下山前一晚,也是這個動不動裝模作樣的師傅,頭回踏足她的屋舍,一言不發,深深地看自己,然后丟過來一個儲物袋,轉身就走。
這個儲物袋可與多年前孚琛隨手給她那個不可同日而語,以神識注入打開后,曲陵南發現,里面空間大得緊,一眼望過去盡是丹藥法器,符箓靈石,連小上品的防御法陣都有一套,再仔細看去,那里面除了這些個東西外,竟然還有俗世女子穿戴用的衣物金銀,應有盡有。
未了,曲陵南還在里頭找到一根發帶,不是赤水真君贈送的綠色絲绦防御法器,這根發帶黑不溜秋,似綢非綢,拿在手中也未見得有多柔軟,灰撲撲的,燈下一照,卻有暗啞的光,曲陵南以靈力試探,以神識試探,均毫無作用,暫時看不出有何功用。
但她歡天喜地地戴到頭上,伸手展開一個水鏡,卻見頭頂宛若歇息一只灰蝴蝶。
這是孚琛能做的最大限度的關懷,他正如曲陵南一直相信的那樣,關鍵時候,心中有她的。
曲陵南臉上的笑更深了。
她一轉頭,卻發現杜如風目光柔和地縈繞自己臉上,不由一愣,問:“我臉上弄臟了?”
“沒。”杜如風慌忙挪開視線,“沒弄臟。”
“那你看什麼?”曲陵南摸摸自己的頭發,“我打扮不對?”
杜如風低頭笑了,道:“你打扮很對,你沒見周圍的人看到你都不敢輕慢麼?”
曲陵南咦了一聲,四下看去,果見如此,不覺奇怪地道:“怎麼回事?他們見著我,怎麼跟鄉下的佃農見著財主一般。”
杜如風哈哈低笑,道:“師妹,你身著瓊華派內門弟子服飾,此乃瓊華山下,他們皆依附貴派生存,等閑便是見個外門弟子也諸多尊重,更何況是內門弟子?再說了,你容貌……”
他驟然發覺自己說得過于孟浪,忙閉上嘴,訕訕轉移話題道:“天氣不好,師妹是想飛行抑或尋間客棧歇息一晚再走?回清微門要飛三日以上,愚兄覺著,反正我們不趕時間,不若游玩一番……”
“好啊,我還沒住過店。”曲陵南點頭,踏前一步,又縮了回來,有些不好意思地對杜如風小聲道:“那個,師傅只給了五十塊上品靈石,夠花銷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