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傅一定會怪自己的。
曲陵南吐出一口長氣,拍拍手掌走了出去,她想自己不能再多呆下去,血液中的三昧真火似乎已要蠢蠢欲動,再呆下去,她怕自己控制不住。
那鵬華在浮羅峰一住半月有余,曲陵南這半月便天天下峰,靠著兩條腿爬山涉水,或跑去云埔童子處嬉鬧,或去給畢璩添麻煩。有時玩得晚了,索性就歇息在山林之中,亦或云埔的丹爐之旁,生平第一次,她遇上為難的事不是勇猛直前,而是不愿面對。
她沒想好自己要什麼,也沒想好怎麼處置那些碰一下就酸楚的心情,她只知道,她厭煩這種狀況,厭煩到連帶浮羅峰也不愿回,連師傅也不想見。
她這般反常云埔童子早已察覺,某日他偷偷摸摸遞給曲陵南一個小瓶子,笑嘻嘻道:“哪,給你的。”
“啥玩意兒?”
“百里癢,足足能讓人癢到恨不得脫光衣服,撓下自己的皮!”云埔沖她擠眉弄眼,“修士最愛面子,你想,若把這藥下他們身上,令他當眾出丑,可不是比殺了他還令他難受?”
“沒錯。”曲陵南點頭,奇怪道,“可為啥給我?”
“你心中沒厭憎的人麼?”云埔童子湊近問,“你沒那種看她前面就憎惡她后面,恨不得她時時刻刻不好過,只要她不好過你就高興的人麼?”
曲陵南垂下眼瞼,緩緩道:“沒這種人,但我有想干掉的人。”
“誰?”云埔大感興趣,“快說快說。”
“我師傅那個什麼侄女。”曲陵南沒好氣道,“自從她住進我們那,我就跟沒師傅一樣了。”
云埔哈哈大笑:“可讓我問出來了,你果真吃她的醋,好了,把這藥拿去,包管她顏面盡失,再也沒臉在咱們瓊華呆下去。”
他唯恐天下不亂,又補充道:“要嫌不夠,師叔這還有別的,什麼讓人百日說不得話,動不了手腳,啊,你說讓她當眾便溺如何,女娃兒要干這種事,恐怕往后誰都不敢要她了吧,哈哈哈哈哈,你稍等兩日,我這便去研制類似的藥丸。”
“行了,這不是能靠抓弄她就能解決的事,”曲陵南沒精打采地道,“我前日問了師傅一句,鵬華一來你便給了那許些法衣法器,我就要個紫云飛鶴可否,你猜我師傅說啥?”
“說啥?”
“羅里吧嗦說什麼鵬華多可憐,幼年便遭滅門慘禍,輾轉清微門求生都不知受了多少委屈,吃了多少苦,我身為徒兒不替師傅多想想怎麼補償她,倒好意思來爭東西。”曲陵南沮喪道,“我沒想明白怎麼就變成爭東西了我?我不過想要個紫云飛鶴而已啊,我每月供奉都在師傅手里,自己也沒錢,要是有錢我也不跟他要了。自己買不得了麼?”
云埔跳起來罵:“孚琛這小子忒摳門了,你怎麼這麼傻啊,錢銀什麼時候都是攥在自己手里最好,你交給師傅干嘛?”
“咦,不都是交給師傅嗎?”
“呸呸,都交給師傅我們做弟子的喝西北風啊?”云埔罵道,“你個傻蛋,被你師傅坑了你!”
曲陵南愣愣想了會才問:“那我回去管我師傅要回我的靈石,你說他會給麼?”
“他必須給!又不是他的東西,”云埔罵罵咧咧道,“你這麼大個姑娘家,平日里買個花兒粉兒的還管他要錢,他才真好意思呢。你趕緊回去,不,師叔陪你一起去,你師傅要不給,我就幫你告到掌教真君那!”
曲陵南不太感興趣地擺擺手道:“算了,他好容易高興了幾天,我去管他要錢,他必然要不高興,我也不用靈石,他愛就給他吧。”
“你怎麼這麼沒出息。”
“給我師傅收著吧,就算我養他。”曲陵南托著下巴,手指劃來劃去,問云埔道,“你說我把那女的揍一頓如何?”
云埔童子笑嘻嘻道;“你說真格的?”
“我就說說而已。”
云埔盯著她半日,一屁股坐到她身邊,困難地問道:“那什麼,小南兒,那鵬華只是你師傅失散多年的血親,他待人好些,也是人之常情,你懂麼?”
“我懂。”曲陵南點頭,“可這跟我想要揍她是兩碼事。”
“我的意思是,”云埔斟酌詞句道,“那個鵬華,你師傅待她再好也是有限,因為她永遠只是一個來自別個門派的血親晚輩,寵愛些,給她點好東西,充其量也就這樣了,你才是孚琛的親傳弟子,不必如此介意……”
“我不介意,”曲陵南道,“我就是煩。”
“你怎麼這麼蠢呢?”云埔喪失耐心跳起來道,“你到底懂不懂哇,那鵬華不過是個外人你就如此憎惡,那若他日你師傅真個有雙修道侶呢?屆時你師傅所有恩愛皆給與那人,你又要如何自處?”
曲陵南一下懵了,她干巴巴地笑著道:“你又說笑,我師傅哪來的雙修道侶?”
“他為何不能有?別說你師傅長那樣又是前途無量的元嬰修士,就沖他乃咱們瓊華掌教的大弟子,外頭就多少人上趕著要給他送侍妾。我派門規嚴明,可卻不限弟子結雙修道侶,甚至可說此乃連結我瓊華與別派關系的重要方式。你師傅年紀輕輕,修為高深,但凡只要他看上誰,我打包票,玄武大陸名門正宗的女修無人能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