孚琛假意謙虛道:“哪里哪里,她也就堪堪邁入筑基門檻,這丫頭平日給我少惹些禍,我便要給歷代仙長上高香了。”
赤水真君又道:“我那徒兒雖頑劣,然心底不壞,且也算勤勉好學,知錯能改的人,小姑娘,你瞧在老道的面子上,可莫要因今日他出言不遜,便心存怨懟可好?”
曲陵南不明白這怎麼就扯到朱涇寬身上了,瞧見師傅臉上的笑似乎透著不悅,不覺躊躇起來,不知該答好還是不好。
赤水真君見她不答也不生氣,他自懷中取出一對剔透水亮的碧玉環,笑道:“適才的見面禮薄了些,來,這才是給你的好東西……”
他這對碧玉環造型古樸,篆刻復雜的上古圖陣,陽光下一照,只覺流光溢彩,暗波流動,端是不凡。曲陵南就算再不識貨,也知道這東西值錢了,她手還沒伸出去,周圍已一片嘩然,耳邊只聽得禹余城那位適才譏諷孚琛的道長左元平尖聲道:“赤水老道,你老糊涂了不曾?你徒兒又不是一敗涂地,何至于將這看家的法器拿出來賠?”
他此言一出,四下議論聲更大,赤水真君卻不以為意,笑道:“我與陵南小友一見如故,這碧濤流光環不過身外之物,拿出來結個善緣又何妨?來,小姑娘,拿著。”
曲陵南不識貨,但她會辯師傅臉色,這會師傅的臉上已然連那點長年累月裝模作樣掛著的微笑都蕩然無存,眸子中竟然隱隱有怒色。曲陵南自來最在意師傅喜怒哀樂,一見這等狀況,還管什麼赤水真君為啥要硬塞這兩個值錢玩意給自己?
她只知道不能接,要是稀里糊涂接了,恐怕師傅登時就要翻臉。
曲陵南后退一步,慌忙擺手道:“赤水真君啊,您別硬要送我這玩意,不能吃不能用的,我拿著它干嘛?還得整天擔心給它摔了對不住您……”
“小丫頭別不識貨,我告訴你,這對環乃上品法器,離寶器就一步之隔,若你有造化,他日將之鍛造成寶器也未可知。來來,我演示給你瞧瞧……”
“這麼厲害就更不能要了,”曲陵南振振有詞,“沒得還得費精神提防誰來搶來偷,忒麻煩了,您收回去,您快些收回去。”
赤水真君被她氣笑了,罵:“你這不知好歹的小丫頭。”
曲陵南瞥了眼師傅的臉都要陰得擰出水來,當機立斷,蹭蹭跑到師傅身后,探出腦袋說:“多謝真君美意,可無功不受祿,我拿了您這麼好的東西,可做不了什麼事來還。”
她誤打誤撞一語中的,等于直接將赤水真君接下來話都堵了回去,孚琛聽到這忍不住嘴角上勾,赤水真君還待說什麼,曲陵南從背后撞了她師傅一下,意思很明顯,徒兒我費了半天口舌,現下輪到你了。
她隱約覺著,這赤水真君打的如意算盤,恐怕與他那徒兒有些殊途同歸,朱涇寬花言巧語,赤水真君對她突然改觀,他們所謀,隱隱都指向自己。
她可沒興致陪這爺倆虛度光陰,從來就沒有天上掉餡餅的好事砸她頭上,就像朱涇寬說他可為她求門派玄珠法寶,赤水真君說他可將自己煉制的上品法器割愛相贈。
她自己的師傅,朝夕相對,患難與共,都沒有無緣無故給她東西的道理,更何況其他人?
孚琛云淡風輕道:“赤水真君,快快將東西收起,她年紀還小,別折了她的壽。”
赤水真君笑道:“也不是白拿,我與令徒一見如故,甚為喜歡,她今日又被我那孽徒沖撞,我心下愧疚,補償一二,也算解了兩個小輩之間的怨懟。且話說回來,人都道不打不相識,我那徒兒癡長幾歲,陵南日后見到也可稱呼一聲師兄。這對碧環亦可作二人師兄妹的憑證……”
孚琛立即打斷他道:“赤水真君,你我相識多年,徒兒們親厚些原是應當,還需什麼憑證不憑證?你也忒見外,且實話跟你說,我家底可不比你,一出手就是上品法器,我自己還沒呢?那日后你徒弟跟我討要見面禮,我可要賴賬。”
陵南在他身后點頭道:“是啊,師傅很窮的,他自己都舍不得掏錢買飛劍……”
師徒倆一樣不要臉,旁人倒不好多說,只得呵呵取笑倆句。赤水真君心里明白,今日想給徒兒訂道侶的意圖已然被文始真君識破,他這才諸多阻撓,但也怨不得人家,雖讓朱涇寬大庭廣眾之下出了這麼大洋相呢?他嘆了口氣,只好把碧玉環收了起來。
此時正殿大門開啟,仙樂飄渺,云彩繽紛,瓊樓玉宇之上金碧輝煌,畢璩率領一眾弟子整整齊齊出迎,躬身行禮道:“瓊華掌教師尊有令,恭請四方賓客入內相聚,列位仙長仙君,請。”
眾人齊齊客氣一番,相互謙讓著依此進殿,曲陵南跟在師傅身后,跟眾人隔開一段距離。她瞧著四下人人注意前方,方小聲對師傅道:“師傅,那老頭適才為何非塞東西給我?”
孚琛皮笑肉不笑問:“你可是眼饞?”
“怎麼會,我要那玩意來干嘛?你瞧瞧我身上戴哪合適?根本就沒戴的地方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