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陵南轉頭見到他,忙拋下花兒過去道:“噯,裴明,你可要記得答應我的事。”
“什麼?”
“打架啊。”曲陵南揮起拳頭晃了晃,低聲道,“咱們找個日子,師傅們都不在,約個僻靜地方比試比試。”
裴明忽而覺著自己又見著多年前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女孩了。他情不自禁地笑了笑,點頭道:“好。”
“不許讓我哦。”
裴明神色一黯,心忖師妹秉性不變,卻已不再是我對手,真要打起來,一根手指頭就能讓她趴地上。
可對上曲陵南亮晶晶的大眼睛,他卻嘆了口氣,暗忖,也罷,最多我不用靈力,不用法訣,以肉體凡胎與她對陣便是,大家半斤八兩,那可也算沒讓她。
他點了點頭,曲陵南笑了起來,揮手道:“快去吧,回見。”
裴明又朝孚琛鞠了一躬,這才御劍飛走。
曲陵南背著手抬頭看裴明飛遠,瞥了孚琛一眼,忽而生了些怯意。她閉關時對孚琛甚為想念,出關后見到師傅反而不曉得說什麼,每每孚琛待她舉止親密,她反倒會退避,生怕離得近了,心底那些無法訴諸的念想就會被師傅察覺。察覺倒也罷了,她最怕是師傅厭棄,天底下愛慕文始真君的女修不知凡幾,多到幾乎沒有一個人可以稱得上特殊,沒有一個人能給師尊留下丁點印象。曲陵南私心里不愿自己成為那些女子中的一員,與其那樣,她寧可做師尊身后的小弟子,那樣的關系反倒比戀慕來得長久得多。
今日原本孚琛是要帶她走,可曲陵南不敢貼他太近,躊躇了半日,孚琛惱怒起來,便命她自己走去主峰。
曲陵南心忖走就走,反正半路上攔著哪個同門,悄悄兒叫人家捎帶一程,不叫師傅知曉便是。哪知道孚琛會尾隨而來,立馬就被抓了個正著。文始真君私下里多小心眼,沒人比曲陵南知道得更清楚,她心知這下肯定惹惱了師傅了,心虛起來,顧左右而言他,指著那朵大瓊華,很沒見識地嚷嚷道:“噯,師傅你看,它是軟的,像有棉花墊著呢。”
她一轉頭,就見師傅臉上笑得越發溫柔和煦,曲陵南見勢不妙,忙以神識一動,令那朵大瓊花飄起,急急忙忙道:“師傅,那什麼,我就先走了,我還得去主峰幫忙,她們剛跟我說了,不許我仗著您偷懶,哎呦……”
她一句話沒說完,那朵大瓊花突然翻了個,于半空中將她摔了下去。曲陵南半空翻了個身,穩穩踩到地上,抬頭討好笑道:“師傅師傅,有話好好說嘛,何必……”
她話音未落,只見那朵漂亮的大瓊花整個落入文始真君手中,文始真君即帶著足以傾倒仙界的美好笑容,一點點地將那瓊花花瓣撕下來,不出一會,這個清微門的“飛玉瓊芳”即碎成碎片,散落一地。
曲陵南嘴角抽動,拔腿就跑。沒跑兩步,后心就被一股大力提起,隨后高高升到半空,即將要將她狠狠摔落。曲陵南大叫一聲:“且慢!”
孚琛居然給她一個回答:“為何要且慢?”
“我已然是大姑娘!”她憤憤然道,“不能摔屁股了!太難看!”
孚琛呵呵低笑,聲音柔和動人:“是麼?那更要摔個看看。”
他手一揮,曲陵南便整個摔下,跌落時屁股著地,滾了一滾,果然仰八叉極為狼狽。
她迅速爬了起來,呲牙咧嘴揉著臀部道:“有你這樣的嗎?門規都說了,師長要傾囊相授,循循善誘,你這是,這是……”
孚琛笑瞇瞇,語帶威脅問:“是什麼?”
曲陵南立即轉了口風,道:“是嚴以律人的好師傅。”
“嗯。”孚琛點點頭,問,“知道我為何罰你麼?”
曲陵南自然是知道的,她低下頭,捏著衣帶不說話。
“我說了你可以受清微門的禮麼?”孚琛問,“還有,你與西那峰那小子約架?你當為師在一旁是聾的?”
曲陵南小聲道:“事無不可對人言,何況你是我師傅,我跟裴明約架打,為什麼當著你的面不能說?”
“那你與清微門那小子私相授受呢?”
曲陵南問:“我收人家東西時你不是在場嗎?怎麼能說是私相授受……”
孚琛被她噎到,也曉得再說下去定然沒有好話,可曲陵南卻自顧自說下去道:“好了師傅,我知道錯了,反正你說的都是對的,不對也是對的……”
孚琛忍不住喝道:“說什麼呢,大逆不道!”
“嗐,又來了。”曲陵南湊上去討好地道,“師傅,我把云埔童子送我的零嘴給你吃?”
“去去。”
“要不給你做個新鞋?”
“多余。”
“別生氣了,最多我去給你偷個云埔私藏的好丹藥吧,他那的東西藏哪我都知道!”
她整個兒跟蜜蜂似的圍著孚琛轉來轉去,孚琛一把揪住她道:“站好。”
“嗯。”曲陵南笑嘻嘻地站好。
“你,”孚琛訓斥的話剛要脫口而出,忽而看著自家徒弟,神色漸漸復雜起來,問,“你今年十八了?”
“十七。”
“還有一年。”孚琛喃喃的念了念,“時間過得可真快。”
“還有一年就如何啊師傅?”曲陵南好奇地問。
“還有一年你便是大姑娘了。”
“我已然是大姑娘了啊,”曲陵南忽而有些扭捏起來,小聲說,“我早就長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