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拼命修煉,一心求變強,他執念太深,對自己又狠,旁人所見的種種榮耀光鮮,全是他私下里以百倍的艱苦換來。
他見識過真正的天才是怎樣的,那個名叫陵南的小姑娘,讓他在還處于懵懂的輕狂年少時,就當頭給了他一棒,讓他見識什麼叫不可思議;什麼叫勇者無敵。
有這樣的人在,他怎敢怠懶。
時至今日,裴明想起曲陵南仍舊心情沉重,那個女孩原本應該成為自己修煉時最好的參照物,能為他惶惑而追逼的修煉生涯提供一個美好的寄托,他做不到,可有個同齡人能做到,她不計得失,不為功利,只純粹豁達地修煉體悟。
可是這樣的同伴,卻被一個叫云曉夢的女人出于嫉恨親手毀去。
即便陵南本人在比試場上已然讓對方討不著好,即便她的師尊文始真君事后殺上禹余城替她討回公道,可裴明仍然想親手為曲陵南做點什麼。
陵南在某種程度上成了他,他們一樣出身貧寒,一樣有師長相憐,一樣資質上層,他們原該一樣直沖云霄,前途不可限量。
可陵南卻尚未開始便從云端摔下,這樣半途而廢的命運,完全也可能發生在他身上。
所以他為陵南不甘,也為自己不甘。
裴明手掌一翻,北游劍訣心隨意動,一柄冰劍赫然在手,他順手一劃,頓時將幾名禹余城女弟子所在的地面劃了一個圈,寒氣森森間,他再度冷冷開口:“云曉夢何在?”
“我們,我們沒見著她。”一個女弟子尖叫起來,“我們根本就沒見著她!”
裴明皺皺眉,余蘅在一旁插嘴道:“撒謊,我等明明瞧見她朝這邊而來,這里只有一條道,你們沒瞧見才怪!”
“就是,你莫要以為同門情深便要替她遮掩,”芳珍恥笑道,“人家嬌滴滴的美人兒有的是人憐惜,可未必領你們的情。”
那女弟子急了,忙道:“我等只是行至此處,未嘗見過云曉夢師姐,你們與她有甚誤會,當面澄清便是,我又何須扯謊反令事情不美?”
禹余城派出來的弟子個個能言善道,這女弟子只兩句話,便顯得言之有理,若裴明再相逼,定是他的不是了。余蘅與芳珍年輕氣盛,心里雖覺著所有禹余城中來的都不是好人,可總不能真在掌教師尊的壽誕之日太過咄咄逼人,只得一個跺跺腳,一個扁嘴,不再吭聲。裴明也收了劍,讓開了道,那幾個禹余城的女弟子趕忙溜走,余蘅道:“裴師兄,左右就是這條道,你跟我們分頭尋她便是,我就不信了,還能讓云曉夢溜走!”
裴明不置可否,陸棠到底穩重些,正待出言勸解,卻在此時,聽得溫慈音吞吞吐吐地道:“若我是她,會躲在樹上,屏去氣息,待人散了再下來……”
一句話沒說完,裴明已然如離弦之箭沖了出去,手中北游劍橫空一掃,登時大片樹杈被劈斷,同時,一個綠衣女子飛了出來,雙手一彈,七寶玲瓏帶幻化做四段,齊齊朝裴明飛來。裴明雙手一舉,空中變出四柄冰劍,逆風而飛,迎上七寶玲瓏帶。
那綠衣女子正是云曉夢,只見她手捏法訣,催動靈力,七寶玲瓏帶竟自動變成綠色巨藤,嘩嘩長出枝蔓無數,纏縛上冰劍,冰劍鋒利無比,可它割斷一處,便有更多的枝蔓纏繞上去。
裴明面色微微一變,云曉夢卻笑了,溫溫柔柔道:“道友可是瓊華西那峰裴明師兄?久仰大名,失敬失敬。好教裴明師兄得知,這七寶玲瓏帶已被我煉化,可吸附靈力,長此以往呢,恐對道友修為無益。咱們也不是什麼生死相斗,不過切磋而已,不若你我同時罷手,你看如何?”
裴明冷聲道:“我與你確實非生死相斗,然也非切磋。”
“那是什麼?”
“教訓你。”
云曉夢笑容一滯,對面的裴明卻手訣一變,一股火焰砰的一聲燃起,火勢兇猛,瞬間燒上藤蔓。云曉夢一驚,她對當日曲陵南使出的三昧真火心有余悸,一見瓊華派弟子用火,下意識就以為必定又是三昧真火。她手一揚,四條火鏈紛紛朝裴明飛了過去,裴明等的就是她這一下,當下劃開冰劍,寒氣過處,火焰頓息。云曉夢驚詫道:“不是三昧真火?”
“尋常駁火術而已。”裴明手一揚,冰劍匯成一柄巨劍,夾雜著呼呼聲破空而去,北游劍訣的威力這才顯示出來。云曉夢花容失色,往后一翻身,不再兒戲,當即使出“風馳劍訣”來。疾風卷成颶風迎上巨劍,這若換成旁個弟子或許有用,然她對上的是“北游劍訣”真正的傳人,而她所習“風馳劍訣”卻并非源自太一圣君左律,不過斷篇殘章,且無良師指點,離真正的“風馳劍訣”相去甚遠。這就好比贗品遇上了真貨,登時高下立項。那風刃遇上巨劍,竟被段段凝成霜雪,直直自半空中掉落下去。而巨劍勢不可擋,夾雜著風聲劈頭而去。
云曉夢倉皇后退,可怎麼退得了?
她這六年自然也不是虛度,可比起裴明在瓊華派心無旁騖一心修煉,她的心思可要龐雜許多:她會禹余城后,雖有“瓊花玉露丸”相救,但修為一直進展緩慢,她心里清楚,自己毀了曲陵南的丹田,可曲陵南反撲一擊,也重創了她的經脈,此生除非下大手筆以無數靈丹妙藥滋養,否則估計也是凝嬰無望。